<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0px;">梅雨季的潮湿还未褪尽,端午的晨雾已漫过青石阶。母亲挎着竹编的老提篮出门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她总爱往后山深处走,那里的艾草沾着最饱满的露水,叶片上凝结的水珠像缀满星星碎屑。指尖抚过艾草绒绒的背面,她会喃喃自语:"要挑叶片厚实的,香气才够浓。"竹篮渐渐被绿意填满,晨雾在艾草的缝隙间流动,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与摇曳的草叶融成一幅流动的水墨画。</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0px;">父亲则在堂屋的雕花樟木箱前忙碌。樟木的暗香混着酒气散开,那坛用红绸缠着的雄黄酒,瓶身还留着岁月摩挲的痕迹。他用铜酒勺舀酒时,总要眯起眼睛对着光打量:"今年的酒色比去年透亮。"酒液倒入白瓷碗的刹那,琥珀色的涟漪里仿佛藏着整个夏天的阳光。我踮脚凑过去,鼻尖被浓烈的药香撞个满怀,父亲却笑得眼角堆满皱纹,用食指蘸酒在我额头画个"王"字,冰凉的触感里,带着草药特有的苦涩与温热。</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0px;"> 厨房蒸腾的热气中,母亲将糯米铺在竹匾晾晒。圆润的米粒在晨光里泛着珍珠光泽,她会仔细挑出不够饱满的颗粒,"包粽子要用最实在的米"。粽叶在她手中翻飞,枯黄的叶片裹住红豆沙与糯米,棉线缠绕的动作利落又轻柔,像是在编织某种古老的符咒。灶台的火苗舔舐着锅底,氤氲的白雾里,飘着艾草的清香、雄黄酒的辛辣,还有糯米渐渐熟透的甜香。</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0px;">暮色降临时,父亲拎着酒碗绕屋三匝。酒液泼洒的弧线在夕阳下泛着金光,他嘴里念着听不懂的方言,声音低沉而庄重。门楣上的艾草在晚风里沙沙作响,叶片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砖墙上,恍若游动的绿鱼。母亲将最后一串粽子系好,蒸汽模糊了她的眼镜,却掩不住眼角的笑意——那是只有在端午才会绽放的,带着烟火气的温柔。</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0px;">多年后,老宅的门楣再不见新艾摇曳,檀木箱里的酒坛也积了薄灰。但每当端午的风掠过耳畔,依然能闻到艾草混着雄黄酒的气息,看见母亲在晨雾中采艾的身影,听见父亲念咒时低沉的嗓音。这些细碎的记忆碎片,早已化作生命深处的图腾,在每个五月初五,以最温柔的方式,叩响心门。</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