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哎!你怎不听话，输了血要在床上休息啊!最少三十分钟嘛!”</p><p class="ql-block">护士忙给她挂瓶输液，补充葡萄糖水。</p><p class="ql-block">“她，输血……”洪山芒走上前疑惑地问。“哎!你这小孩子家怎个走了进来……”</p><p class="ql-block">“他他他……”柳二娘醒了，举着无力的手断断续续的手指着山芒。</p><p class="ql-block">“妈妈啊……”洪山芒冲上前去，跪在床前，抱着后妈的手:“妈妈啊妈妈……”又哭又叩头……</p><p class="ql-block">“她是你妈妈哟!孩子!你这个妈妈输血太多了，每月卖一次血，超量了，身体太虚了，回去多冲些葡萄糖水……”护士拍了拍石山芒的头说。</p><p class="ql-block">“山芒起来，起来!姑娘帮我拉起来……”柳二娘有气无力。护士把洪山芒拉了起来，洪山芒突然扑向柳二娘，伏在柳二娘身上，放声大哭:“妈妈啊妈妈，我错了，是我错了……”</p><p class="ql-block">“孩子家别哭，这是大人的事，后妈的责任……”柳二娘泪流满面。洪山芒解下腰布去给后妈抹泪水，自己也泪眼婆娑。</p><p class="ql-block">“妈妈啊!妈妈!不是后妈，不是后妈，儿子对不起你，骂你、顶你、恨你，我错了啊，昏了啊!妈妈……”洪山芒使劲拍打自己胸膛。柳二娘紧紧抱住洪山芒这样一个儿子。</p><p class="ql-block">洪山芒的弟弟洪山松的病要用许多钱，家里除了养山羊、养鸡、养猪，没有什么收入。洪山芒的爸爸每月只有千把元寄回来，药费、打针费一个月两三千，柳二娘无奈之下，只好卖血。</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十五年前，青春靓丽的柳二娘原名叫柳二妹，自小父母去世，是爷爷奶奶把她养大，初中毕业那年，十七岁的姑娘跟随打工大军南下，从西南大山到太平洋海岸的特区。在澄平一家鞋厂打工，十八岁那年认识了同厂老乡白三桂，认识才三个月便租房同居，同居三年了，丈夫不见柳二妹的肚子有变化，白三桂硬是不肯去拿结婚证。</p><p class="ql-block">“我壮实的身体你年轻的女人，怎么就生不出个儿子?”</p><p class="ql-block">白三桂手抓酒瓶一身酒气，在出租屋里和柳二娘吵得脸红耳赤。“我?我也不想啊!登记了吧，登记了就会有。”柳二妹强忍心头怨气。</p><p class="ql-block">“你你你先去医院检查，检查了才去拿证……”白三桂脚踩八卦了。</p><p class="ql-block">“要查都去查，你也去……”柳二妹不服气，竖起两道柳眉，鼓起腮帮说。</p><p class="ql-block">“去，去就去，怕你啊!再来十个女、女人，我都叫她生生生.…”白三桂喝高了。</p><p class="ql-block">翌日，两人都到市区妇幼医院做了检查，检查结果:柳二妹没有生育能力，卵巢有缺陷。白三桂生育条件正常……</p><p class="ql-block">从此，两人三年多感情因为“无生育”三个字而破裂，终结这段姻缘。白三桂另寻新娘去了，还在喝醉酒时到处说柳二妹“无崽生……”害得柳二妹低头做人，不敢在原先的工厂里待下去。</p><p class="ql-block">医院招护工，柳二妹去报名参加护工培训班，结业之后便分到市人民医院骨科做护工，骨科护工是各科护工中最艰辛的岗位，断腿、折腰、缺胳膊的，护工都要用体力去护啊……</p><p class="ql-block">洪建宝跳桥不死，捡了半条命，碎了腰椎。好心老乡祁总把他送进市人民医院，在骨科留医，恰好是柳二娘(柳二妹离开工厂后改名柳二娘，决定从此不嫁)工作的地方。洪建宝被人推进骨科病房，柳二娘和护士们七手八脚把他抬上病床，一股酒气冲向柳二娘。</p><p class="ql-block">“这酒鬼……”柳二娘在骨科护理过好几个喝酒开车出事故的骨折酒鬼，一闻酒气她已猜出个七八分。</p><p class="ql-block">“哎呀!疼啊!疼死我啰……”洪建宝后悔了，后悔怎么会跳桥，跳到不生不死活受罪，柳二娘用热水袋给他敷腰椎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哥啊大哥!你好好一条汉子，咋的就去跳桥啊!”柳二娘听说</p><p class="ql-block">这好头好面大汉是跳桥伤的腰。</p><p class="ql-block">“哎啊呀!妹子，疼疼呀!我自己都不知道咋的跳了下去，连那酒瓶……”</p><p class="ql-block">“噢!你也是个酒鬼，喝酒行凶杀人，打老婆啊!你摊上哪样?”柳二娘不满地问。</p><p class="ql-block">“我后悔死了。两样，打老婆，把老婆打走了，跳桥啊?妹子，你莫嫁酒鬼啊!教训教训……”洪建宝这会儿滴下了几颗悔恨的泪水。</p><p class="ql-block">“悔啊悔啊!”</p><p class="ql-block">“还喝不?”柳二娘瞪着圆圆杏眼问。</p><p class="ql-block">“妹子有菜刀嘛!借用一下……”洪建宝忽然睁开眼睛，圆圆的大眼，愤怒的大眼。</p><p class="ql-block">“喂!啊!我们服侍你，你还要借刀杀人啊!烂酒鬼……”柳二娘扔下热水袋不管他了。</p><p class="ql-block">“不、不是啊!阿妹子，错了，错了啊!我是想借菜刀把十个手指砍了个光，再也不捏酒杯了……”</p><p class="ql-block">“戒了?”</p><p class="ql-block">“戒，死命地戒，不戒还不是要跳桥么?不是自寻痛苦吗?妹子呀!因为那个酒，我什么都没有了啊!乡下还有两个儿子一个老爹爹，谁个养?”</p><p class="ql-block">“早知道你还去跳桥?”</p><p class="ql-block">“喝酒了、昏啊!老婆走了，卷走了所有存款，气昏了啊!血冲头脑，昏昏昏啊!”</p><p class="ql-block">“那你也不用砍手指，砍掉心中心魔酒瘾……”柳二娘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洪建宝心窝。</p><p class="ql-block">“不用砍手指，砍酒瘾?心魔?对啊!用什么砍，用什么砍……”洪建宝茫然了，他望着冷眼相对的柳二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家庭、儿子、父亲、志气，用这四把刀。”柳二娘说。</p><p class="ql-block">“家庭、儿子、父亲、志气，家庭、儿子、父亲、志气，家庭、儿子……”洪建宝念叨着，记着，念叨着，“想喝酒我就想这四句话、四把刀……”</p><p class="ql-block">柳二娘猜想这个酒鬼真的会戒酒吗?她曾记得三个多月前，她护理过一个喝醉酒开车撞断大腿的家伙，居然在留医期间酒瘾发作，叫人给他送酒，还在病房发酒疯。柳二娘收走了他的酒，这个酒鬼竟去治疗室偷酒精，弄了个酒精中毒，差点一命归西，幸得柳二娘发现他床头柜的医用酒精瓶。</p><p class="ql-block">眼前这个酒鬼不会骗我吧!试一下。那天上班时，柳二娘把一瓶米酒放在洪建宝床头。洪建宝一觉醒来，看见那瓶酒，伸了伸舌头，口水汹涌，酒瘾发作，想了想，哪个朋友送的?哪个工友送的?哪个伙计送的?一侧身腰椎处疼得咬牙，吞下了口水。</p><p class="ql-block">“哎!儿子、儿子，有人害我哟!扔出去!”洪建宝咬着牙根，额头鼓着青筋，大叫大喊，他真的想起那四把刀，儿子、家庭……</p><p class="ql-block">柳二娘听见这酒鬼大叫大喊，走了进来问:“喝光了?”</p><p class="ql-block">“没，没，没喝，四、四把刀，快弄走，我洪建宝今生与酒绝缘……”洪建宝真的狠了心，流淌着豆大泪珠……</p><p class="ql-block">柳二娘每天都给洪建宝送来一盅猪脊骨汤，用猪脊骨煲杜仲，天天如此，她听人家说过“以形补形”。</p><p class="ql-block">洪建宝离不开柳二娘了，柳二娘也逐渐爱上这个迷途知返的前酒鬼了。</p><p class="ql-block">“二娘，我的老婆走去嫁人了……”“嗯!”二娘没有太大反应。</p><p class="ql-block">隔几天洪建宝接过柳二娘的猪脊骨汤又说。</p><p class="ql-block">“二娘，我老婆带着我的钱物走了，嫁人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嗯!知道!”又过两天</p><p class="ql-block">“二娘，我乡下还有两个儿子和老爹，两个都是男孩子……”“知道、你早说过……”</p><p class="ql-block">洪建宝一再探问，柳二娘再三冷对。“二娘二娘，你在这里有有……”“有什么?什么也没有，一个人……”“噢!那太好了……”</p><p class="ql-block">“什么太好了，什么意思……”“不、不，没什么，我是想……”“什么也别想，戒掉酒瘾吧!”</p><p class="ql-block">“好好，我一定、一定戒，四把刀，四把刀……”三个多月后，洪建宝终于可以扶着拐杖行走了。</p><p class="ql-block">这天天气晴朗，轻风习习，柳二娘扶着洪建宝到医院花园散步:“二娘，感谢你啊!没有你……”“别说了，你有什么打算?”</p><p class="ql-block">“我本是工厂车床车工，考过六级，回厂去干活准可以……”洪建宝憧憬着未来。</p><p class="ql-block">“那我也告诉你，我因为无法生育才被那男人抛弃，你嫌弃吗?”柳二娘含情脉脉。</p><p class="ql-block">“不会不会，我已经有两个儿子，不要再生，不要。”</p><p class="ql-block">“那好，说定了，我们必须先办证后结婚，别骗我……”柳二娘吸取了经验教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洪建宝因为腰伤，回不到原先那个厂开工了，在柳二娘的奔忙下，留在医院做了保安……</p><p class="ql-block">不久，洪建宝带着柳二娘回家乡，在镇里拿了结婚证，买了一大包喜糖，欢欢喜喜回天门沟的家。</p> <p class="ql-block">“儿子!你看，谁?新妈妈……”</p><p class="ql-block">“爸!”两个儿子扑了上来，回头一看，“不!她不是我妈，不是，我不要……”一家人陷入僵局。</p><p class="ql-block">“不要怕，我会做好的，不就几天吗?”柳二娘给两个儿子递上红包和糖果。</p><p class="ql-block">“不要不要，我们不要。”两个儿子把红包和糖果扔在地上，门外有个老人拄着拐杖进了门。</p><p class="ql-block">“哪个抄?”</p><p class="ql-block">“爸、是我，建宝!”洪建宝上前扶着老父亲。“这孩子……”老人指了指柳二娘。“婆娘，我的婆娘……”“不是那个婆娘啊?”“她走了，嫁了……”</p><p class="ql-block">“也好，那婆娘也不咋的，人好就好……”老爸没有挑剔，那是儿子的事，“你那儿子这段时间老是发烧退不下，要上医院看看查查，我这脚不方便……”</p><p class="ql-block">“孩子怎么了?”洪建宝去摸山芒的头。</p><p class="ql-block">“不是他，是小的那个……”老爹用拐棍指了指山松。二娘上前摸了摸山松额头，山芒上前推开二娘。</p><p class="ql-block">“别动我弟弟，你是谁?不认识……”洪山芒对后妈十分排斥。“赶快，趁天色还早，去医院。”二娘提议。“好，先到镇卫生院……”</p><p class="ql-block">于是两人手忙脚乱，洪建宝拿过竹背篓，把小山松放了进去，用布带子捆了一下，正欲背起。忽然伸过一双手，抢过背篓背上了肩。柳二娘想起洪建宝的腰伤，抢先背起……</p><p class="ql-block">那天晚上洪建宝夫妇没有回村，第二天下午才回家。因为镇里卫生院无法确诊山松的病症，夫妻连夜去了县医院，医院确诊:洪山松患的</p><p class="ql-block">是“再生障碍性贫血”。</p><p class="ql-block">“怎么办?”洪建宝在那简陋的木屋里两头转，像只无头苍蝇。“这样，我留下，你出去打工，我做过护工，知道怎么护理儿子……”柳二娘轻松坦然，毅然决然留在大山里照顾小山松，做后妈。</p><p class="ql-block">“你，你……”洪建宝激动得热泪盈眶，泪水淌着淌着，紧紧抱住二娘:</p><p class="ql-block">“二娘二娘，亏了你，亏了你啊!”洪建宝如何面对新婚的二娘啊!他心里忐忑不安。</p><p class="ql-block">“嫁了你就是你儿子的妈，放心吧，每月寄点钱回来买药，过年就回来一趟……”</p><p class="ql-block">大山中夫妻紧紧抱在一起，泪水都流在了对方身上了。儿子洪山芒却把这个新妈妈视同仇敌。</p><p class="ql-block">千八镇卫生院里，洪山芒亲眼见到后妈竟然用卖血的钱为他弟弟治病，这便震撼了洪山芒幼小的心灵，世上竟有这样善良的后妈，无私的后妈……</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p> <p class="ql-block">张速平，汉族，1962年8月生，广东省汕头市潮阳区人，中共党员，大学学历，广东省人大代表。现任：中国香文化遗产保护委员会副会长，潮汕文学院副院长，阿联酋迪拜广东商会名誉会长，阿联酋迪拜潮汕总商会名誉会长，安徽省九华山书画院顾问，汕头市国标舞协会名誉会长，广东省粤东企业发展促进中心荣誉主席，北京翰林书画院艺术品鉴赏收藏委员会名誉会长，北京翰林书画院广东墨缘阁艺术馆馆长等。《大山的守望》是他创作的第一部长篇小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