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香里的时光褶皱

独白༆

艾草在门楣垂落成绿色流苏时，母亲总会把浸泡得泛着琥珀光的糯米，从青花瓷盆里轻轻滤起。水珠顺着竹筛的纹路蜿蜒而下，恍惚间，我仿佛看见时光的长河在这方小小的厨房悄然流淌。

裹粽是一场与时间的温柔较量。粽叶要提前在滚水里舒展筋骨，捞出时氤氲的水汽裹挟着草木清香，在厨房上空织就朦胧的纱帐。母亲指尖翻飞，将两片粽叶叠成漏斗状，填入白糯米、赤蜜枣、金咸蛋黄，再用马莲草缠绕出紧实的棱角。我总爱蹲在灶台边，看她额前碎发被热气蒸得微卷，手腕随着捆扎的动作划出优美弧线，像极了外婆当年教她时的模样。

记忆里的端午总与雨水缠绵。青石板路上蒸腾着艾草的苦香，孩童们脖子上挂着五色丝线编成的蛋兜，在巷子里追逐打闹。卖香囊的老奶奶坐在油纸伞下，绣着虎头的绸缎香囊随风轻晃，金线绣出的眉眼栩栩如生。最难忘的是河边的龙舟赛，锣鼓声震碎河面薄雾，桡手们喊着号子挥桨，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恍若神话里跃出水面的蛟龙。

长大后，在异乡的超市看见真空包装的粽子，塑料薄膜里的棱角规规矩矩，却总觉得少了几分烟火气。视频通话时，母亲举着手机走进厨房，镜头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脸，只听得见瓷碗碰撞的清脆声响：“今年包了三种馅儿，给你寄的路上记得取。”那一刻，跨越千里的不仅是包裹，更是被岁月层层包裹的温暖与牵挂。

当夜幕垂落，我剥开一枚母亲寄来的粽子。蒸腾的热气里，蜜枣的甜香与粽叶的清苦交织，恍然间又回到儿时的灶台前。原来端午的味道，早已化作时光深处的密码，藏在每一道褶皱里，等待我们用思念轻轻解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