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又到端阳,门前的艾草依旧飘香。其实,飘香的还有那条河,那座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楚国,早已在岁月里湮灭,只剩下一个名词躺在尘封史册里供人凭吊。而屈原却活着,比生前更有力量,两千年来,他一直未曾停止劳作——在民族灵魂深处广袤的土地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看到,我们一直在打捞,从幽深的农历五月,从民间之河的上游,从几千年深的河水里,打捞着我们从岸上不慎失落不该失落的一切。哦,有一双眸子始终亮在水底,在所有河流的水底,都有一双眸子在注视,就凭这,我们心灵内外的河流,就不会断流,也不该断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看到,在汨罗江边,人们年年将粽子投入水中,那沉入水底的米粒,裹着苇叶的清香,仿佛是对诗人不朽魂灵最温情的供养。屈原在江底永恒地工作着,他骨殖所化的精魂,早已散作满川的香草,遍地的离骚,扎根于整个民族的血脉之中。他投江激起的涟漪,两千年来不断扩散,在历史长河上织成一面无形却坚韧的网,承接起后世无数沉浮的心灵,也网住了整个民族深沉的情感与精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粽叶剥开,香气氤氲,那沉甸甸的糯米里,裹着千年的香草与离骚的魂魄,也裹着南山永恒的悠然。于是我们恍然彻悟:端午龙舟划过的并非只是滔滔江水,而是时间之河;我们追寻的不单是江底的诗人,更是心灵深处那座不曾沉沦的诗意南山——它托举着我们,在喧嚣浮世中悠然抬头,让灵魂的翅膀掠过历史的烟水,飞向那片永恒葱郁的精神原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然,这精神的脉流里,陶渊明也是其中一道清溪。菊花因他亲手栽植而成为离心灵最近的象征,田园因他苦心经营而成为精神家园的寄托,南山因他久久仰望而成为灵性之山——自他之后,中国所有向阳的山坡都拥有了一个共同的名字——南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此后,无论得意失意,只要南山在,我们便可种菊种豆,种善种美,种情种义。我们便能收获陶渊明式的惊喜:“悠然见南山”。此悠然,是与天地共生共美的默契;是与万古南山相遇、凝视、彼此发现的永恒;是当下与万物真挚深妙的契合。于是天地大美无言,南山大道不语,只有悠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今日,我们沉陷于数据、消费、速度的漩涡,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与物质的陷阱中挣扎,偶尔探出头,却可能撞见一个惊异:哦,在市井之外,速度之外,消费之外,安卧着一座天长地久的南山。它穿过万丈红尘的遮蔽,依旧悠然矗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原来,那条河,那南山,就是我们诗意的栖居地,是我们精神的避难所,是灵魂深处永不熄灭的灯火,不得不令我们时时轻吟:“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