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笔生花(第二十一、二十二章)

涛兄

(第一、二章)

(第三、四章)

(第五、六章)

(第七、八章)

(第九、十章)

(第十一、十二章)

(第十三、十四章)

(第十五、十六章)

(第十七、十八章)

(第十九、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阿尔卑斯的晨光

瑞士格林德瓦的清晨，薄雾像纱幔般缠绕在山腰。杜涛站在"清醒创作中心"的露台上，呵出的白气与山雾融为一体。三年了，他仍不习惯阿尔卑斯山的寒冷，但这里的空气纯净得让他受损的肝脏感到舒适。

"杜老师，早餐好了。"身后传来日语口音的英语。美咲——他们中心的第一位驻留艺术家，曾因酗酒被东京交响乐团开除的小提琴手——正端着托盘走来。她的手腕上纹着"432天"的数字，记录着戒酒时间。

餐厅里已经坐了十几位艺术家。俄罗斯诗人、巴西涂鸦师、法国先锋戏剧导演...每个人都带着被酒精灼伤的痕迹，也带着重生的渴望。林悦正在分发药物——维生素、护肝片、抗焦虑剂，按每个人的需求分装在不同颜色的盒子里。

"今天感觉如何？"林悦吻了吻杜涛的脸颊，手指在他右腹轻轻一按。那里不再疼痛，但肝硬化留下的纤维化组织永远改变了那个部位的触感。

"比昨天好。"杜涛握住她的手。他们不再谈论伦敦那家医院里失去的孩子，但那个未出世的生命像山间的雾气，始终萦绕在他们之间。

早餐后是"晨间创作分享"。今天轮到法国戏剧导演马克西姆，他表演了一段没有酒精的即兴独白，关于一个酒保在打烊后喝光所有存货的噩梦。表演结束，杜涛注意到角落里的美咲在发抖。

"那段独白……”美咲咬着嘴唇，"让我想起最后一次醉酒，我把父亲的小提琴当柴火烧了。"

林悦悄悄握住美咲的手。杜涛看着这一幕，想起《清醒之醉》里被他删掉的一段话："戒酒不是告别过去，而是学会与那些记忆共处，像与一群吵闹的室友共享公寓。"

下午的绘画治疗课上，杜涛第一次向众人展示小雨的画。这个他们一年前从乌克兰孤儿院领养的五岁女孩，因生母孕期酗酒患有严重的胎儿酒精综合征。但她的抽象水彩却展现出惊人的色彩感知力。

"这组画我们命名为'情绪风暴'。"杜涛指着画板上飞溅的红色与黑色，"小雨无法用语言描述感受时，就会这样表达。"

"像杰克逊·波洛克。"马克西姆惊叹。

杜涛摇头："不，更原始，更真实。看这幅蓝色漩涡中的白点——这是她上周癫痫发作后的作品，白色代表'安静终于回来了'。"

当晚，林悦在浴室发现验孕棒。距离伦敦那次流产已经三年，她的月经迟了两周。但这次，她没有测试。有些希望需要更多时间才能确认。

第二十二章 破碎的马赛克

小雨的尖叫划破凌晨三点的寂静。杜涛从床上弹起来，赤脚冲向儿童房。女孩正用头撞击墙壁，金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双手抓挠着左耳——那里根本不存在伤口，但胎儿酒精综合征造成的神经损伤让她时常产生幻痛。

"Сонячка, тихо..."杜涛用自学的俄语呢喃着，轻轻抱住这个扭动的小身体。小雨是乌克兰与瑞士混血，蓝眼睛像阿尔卑斯的湖泊，神经系统却像被暴风雨摧残过的蛛网。

林悦拿着镇静剂进来，但杜涛摇头："再试一次那个方法。"

他抱起小雨来到画室，铺开一张巨幅水彩纸。女孩的手指刚触到颜料就安静下来，开始涂抹大片的深紫色。杜涛在旁边记录时间：发作持续17分钟，比上次短3分钟。

"新书记录得怎么样？"回床时林悦问。杜涛正在写《破碎的马赛克》，关于抚养特殊需要儿童的经历。

"写到第六章了。"杜涛揉着被小雨抓伤的手臂，"关于'缺陷'如何成为独特视角那部分……”

林悦突然抓住他的手："看。"

小雨的画在月光下呈现奇异效果：那些看似杂乱的色块组成了一个模糊的婴儿轮廓。

"她画的是伦敦那个孩子。"林悦的声音发颤。

杜涛凝视着画作，突然明白为什么小雨总在半夜发作——她感知到了他们未说出口的哀伤。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紧。他回到书桌前，在《破碎的马赛克》草稿上写下：

"最深的创伤往往成为最敏锐的感官。小雨不是有问题需要修复的孩子，而是拥有特殊接收器的无线电，能捕捉到我们内心最微弱的信号杂音。"

次日的国际视频会议上，杜涛分享了小雨的画作。戒酒联盟主席提议为小雨举办线上展览，标题就叫"来自破碎马赛克的声音"。会议结束后，杜涛收到一封陌生邮件，发件人是周岩的助理。

"周老师希望获得《最后的清醒》乌克兰语版权..."邮件写道，"他正在基辅一家医院接受治疗。"

杜涛盯着屏幕。周岩，那个曾称他为"文学秃鹫"的评论家，现在要把他描写林父临终时刻的书带到小雨的祖国？他回复同意，并附上了小雨的几张画作扫描件。

"告诉他，这些画出自一个乌克兰酒精胎儿综合征患儿之手。"杜涛打字的手指微微发抖，"也许能帮助他理解，为什么我选择现在这条路。"

(二十三至二十五章)

背景音乐《无怨又无悔》

作词：涛兄

曲唱：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