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笔生花(第十三、十四章)

涛兄

(第一、二章)

(第三、四章)

(第五、六章)

(第七、八章)

(第九、十章)

(第十一、十二章)

第十三章 病房外的顿悟

市立医院肝病科的走廊比杜涛想象的更昏暗。消毒水混着某种腐朽的气息，让他想起自己那次胆囊炎发作。林悦走在前面，背影瘦削而僵硬。

"你先去吧，"她在312病房前停下，"我...我去找主治医生聊聊。"

杜涛独自推开门。病床上躺着一个缩小的身影——林父比他想象中瘦小得多，脸颊凹陷，黄疸明显的双手插着输液管。但最震撼的是那双眼睛：和林悦一模一样的杏眼，却泛着浑浊的黄色。

"杜涛？"老人的声音出奇地清晰，"悦悦说你要来……坐。"

床头柜上摆着一本《清醒之醉》，书页间夹满便签。杜涛刚坐下，林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带血的痰吐在纸巾上。

"您...别说话，休息要紧。"

林父摇摇头："时间不多了...悦悦说你戒酒一年多了？"

"四百二十三天。"杜涛脱口而出。

老人枯瘦的手指摩挲着书封面："我试过三十次...最长坚持了十九天。"他突然抓住杜涛的手腕，"别像我...别让她……"

一阵剧咳打断了他。杜涛按铃叫护士，在医护人员涌入前，他听见老人最后的低语："酒是骗子……它承诺解脱，给的却是……囚笼……"

走廊上，杜涛无意中听到隔壁病房的对话。

"……老林这次怕是熬不过去了。"一个医生对同事说，"酒精性肝硬化合并消化道出血，肝移植排队又……"

"他女儿真可怜，听说为了父亲戒酒，特意学了肝病护理知识。"

杜涛的胃部绞痛起来。他想起林悦书架上那些肝病学专著，想起她每次做饭都严格计算蛋白质含量，甚至她选择那家素食餐厅...一切都有了解释。

林悦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时，眼圈通红但表情平静："我爸睡着了，我们明天再来。"她挽起杜涛的手臂，"活检预约在周三对吧？我调休陪你去。"

杜涛僵住了："你……怎么知道？"

"医院APP绑定了你的就诊卡。"林悦直视他的眼睛，"就像你绑定了我爸的。"

他们站在走廊的荧光灯下，某种无言的真相在之间流动。杜涛突然明白，与其说林悦在监视他，不如说她在用这种方式准备迎接可能的重演——就像战地医生反复练习止血术，只为在爆炸发生时不会手足无措。

"结节大概率是良性的。"他最终说。

林悦点点头，紧紧攥住他的手指："我知道。"

第十四章 戒酒协会的深夜

凌晨三点，杜涛从噩梦中惊醒。梦里他的肝脏变成了一串腐烂的葡萄，被周岩和一群面目模糊的评论家争相啃食。林悦在隔壁房间熟睡——自从父亲住院后，她经常半夜去医院守夜，今天难得在家休息。

杜涛轻手轻脚来到书房，打开电脑查看邮件。《文学季刊》拒绝了他的新小说《结节》，理由是"缺乏您以往的语言张力"；微博上，周岩的追随者正在围攻他昨晚的直播发言；而抽屉里，肝穿刺活检同意书在黑暗中等待签字。

他鬼使神差地搜索了"戒酒互助会"。第一个跳出来的是"黎明之光"协会，二十四小时开放。地址显示在城东一个教堂地下室，距离他家二十分钟车程。

杜涛留下便条说去晨跑，悄悄出了门。教堂尖顶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若隐若现，地下室入口处贴着一张手写告示："无论你第几次回来，门永远开着。"

地下室约有二十人，年龄各异。主持人是位白发老人，自我介绍叫老杨，戒酒二十二年。轮到杜涛时，他迟疑了一下："我是杜涛，酗酒者...也是作家。"

"《清醒之醉》的作者？"角落里一个年轻女孩突然抬头，"我用你的书说服我爸来参加这个会的..."

老杨温和地打断："这里不讨论身份，只分享经历。杜先生，你想说什么？"

杜涛握紧一次性水杯："我做了个梦...肝脏变成葡萄被吃掉..."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周三要做肝活检，医生说可能是...癌前病变。"

室内安静了几秒。老杨问："你戒酒多久了？"

"四百二十四天。"

"这四百多天里，"老杨的声音出奇地柔和，"你可曾因为清醒而后悔？"

杜涛想起《清醒之醉》的读者留言，想起林悦父亲病床上的嘱托，想起昨夜林悦握着他手入睡的温度...眼泪突然涌出："没有。一次也没有。"

"那就够了。"老杨递来纸巾，"无论活检结果如何，你已经给了自己一个最好的礼物：四百二十四天的真实人生。"

离开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杜涛在教堂台阶上坐下，打开手机备忘录写道：

"我曾以为酒精是通往文学神殿的密道，现在明白它只是让我在迷宫中原地打转的火把。真正的写作不在醉后的幻象里，而在黎明时分教堂台阶上这份清晰的痛感——它如此真实，以至于每个字都带着心跳的重量。"

(第十五、十六章)

(第十七、十八章)

(第十九、二十章)

(第二十一、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至二十五章)

背景音乐《无怨又无悔》

作词：涛兄

曲唱：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