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香里的母亲

雨中蔷薇

粽香里的母亲

端午又至了。街上的店铺早已挂出"端午特惠"的纸牌，玻璃柜里陈列着各色粽子，有蛋黄肉粽，有豆沙甜粽，还有鲍鱼海参之类的新奇品种，裹着真空包装，排得整整齐齐。我每每走过，便不由得驻足，隔着玻璃看上一看。

母亲包的粽子，向来不是这样的。她总是早早地去市场，挑那青翠宽大的粽叶，糯米要圆润饱满的，五花肉须得肥瘦相间。买回家来，便见她忙开了，糯米泡在搪瓷盆里，肉块用酱油、盐、花椒腌着，粽叶则浸在清水中，一片压着一片。阳台上便排开了阵势，盆盆罐罐占了大半地方。

包粽子的时候，母亲坐在藤椅上，膝上铺一块旧毛巾。她取两片粽叶，叠成漏斗状，舀一勺米，放一块肉，再覆一层米，手指灵巧地翻折几下，棉线一缠，一个棱角分明的粽子便成了。我蹲在一旁看，总疑心那米会从叶缝漏出来，却从未见过一粒米逃逸。

"老了，包不动了，明年不包了。"母亲每年都这般说。然而到了次年端午，阳台上照例又排开了阵势。她嘴上抱怨，手上却不曾停歇，一包就是上百个。多半分给了亲戚邻里，自家反倒所剩无几。别人夸她手艺好，她便抿嘴笑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后来我离家谋生，端午也难得回去。便会在超市买上几只粽子。我剥开一只尝了，总觉得少了什么。想来那机器捆扎的棉线太齐整，那真空封存的香气太规整，全然不似母亲手制的粽子，有时会露出半粒糯米，咬开时热气忽地喷出来，烫了舌头。

今年孟春，母亲走了。我再也吃不到母亲包的粽子了，竹叶的清香在口中漾开的味道却依然记得。母亲的味道，原是无可替代的。那粽叶的清香，糯米的软滑，五花肉的咸鲜，早和童年的光阴糅在一处，沉在记忆深处了。

而今又逢端午，街上粽香浮动。我闭目深吸，恍惚又见母亲坐在阳台上，晨光透过纱窗，在她花白的鬓角镀上金边。母亲十指翻飞，包着永远包不完的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