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来有邻居

春华秋实

老宅已经住了二十多年。邻居大多也住了二十多年。个别的或搬至更高端的府上去了，或做了“孙管干部”成为他乡之客。

尽管都是一些老邻居，但基本没什么来往。

以前不认识的，只混了个脸熟，成了点头之交。至于姓甚名谁，年龄几何，家中老小，职业谋生，概不详知。迎面碰见，颌首微笑，最多问上一句，吃了吗？

以前就认识、熟悉的，关系也停滞不前，几乎没几多进展，平时各过各的日子。

然而，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日子久了，相互之间总会有一些联系。

某女，五十多岁，男人在外地为业。闲来无事，她买了两张麻将桌，平时招呼一些麻友打麻将，既把冷冷静静的家搞得热热闹闹，又多了一门副业收入，何乐而不为？起初，我对她的印象是，性格外向，快言快语。每次经过她家，远远的她就跟我打招呼，大哥、大哥叫得亲热。多数时间，我都没事找事地问，没人打麻将啊？她的回答，或是今天没有，或是马上来人。有一回，她说，嫂子不到我这儿打麻将了。从此以后，慢慢发现她变了，每次路过她家门口，她都装着没看见我，更不叫了大哥了。想起这事，我问爱人，怎么不去她家打麻将了？爱人没有正面回我，我也就不刨根问底了。

某对夫妻。对左邻右舍的领地，即使犁不到，也要耙到一些。比如，屋檐总要飘出那么一点点，顶棚总要盖出一些帽沿。我实在气不过，想去理论一番。爱人制止我，劝我莫要计较，远亲不如近邻。并说，公道自有评说，人在做天在看，没什么大不了的。记不清是哪一年，他们搬家了。他们家人虽然搬走了，但侵略人的物证还在。

瞧这一家子，生了好几个女儿，一个比一个靓丽。还生了儿子，也长得帅气。每逢周末或节假日，女儿女婿、儿子儿媳、孙子外孙、孙女外孙女，都来了。车子就停在家门口，一条小巷子，一下就堵住了，过往的车辆， 插翅难飞。我儿子几次都忍了，有一回实在赶急，就上门与他们交涉，结果话不投机，吵了起来。爱人见状，赶去调停，好说歹说，一场风波才得以平息。事后不久，迎面碰到男女主人，他们友好地点头微笑，跟我打招呼。我也作了友好的回应。那事似乎从没发生过。

某君，五大三粗，不仅个头大，嗓门也大，当年可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前些年得了阿尔茨海默症。她的老伴，十分的瘦小，他完全可以一把将她拎起来。每天她牵着他，街头巷尾转悠。每每遇见我，他就吼着跟我打招呼。我问他，认识我吗？他说，认识呀。我叫什么名字，他摇摇头，说，不知道。她老伴在旁边笑，跟我说些客套话。有时候，他站在窗口，大声地嗨着嚷着，有着出不来的无奈。想必老伴在忙家务，不便带他出门放风。差不多有大半年不见他了，听说去乡下住了，不知他近况如何。

有一天傍晚，我走到巷口，九十多年的老奶奶，拄着拐棍，站在那里向街上张望。我走上前去，问她等谁。她说等她儿子回来吃饭。要我帮她打电话催。我接通电话，对方猜到是他母亲叫打的。因为他已经接到几个这样的电话了。他告诉我，他事先已经说了，不回来吃晚饭的，吃过晚饭就回家，老母亲也真是的。

那天下午，爱人陪我到河边走路。刚好遇见几个邻居结伴而行。大家坐在亭子里，便东西南北地聊了起来。这才得知，东边这一家，老头子对老太太精心照顾，悉心呵护，创造了老太太不死的奇迹。老太太得过两次癌症，做过三次手术。如今已闯过七十二岁大关。每天各种药片要吃一大把。什么时候吃药，吃几种药，吃几片药，老头子侍候得周周到到，从没出过差错。老太太睡眠不好，老头子陪着睡不好，经常要帮老太太掖被子。一日三餐，都是老头子做饭，家务事老太太不沾边，唯一做的就是倒垃圾。每天他都抽空陪她到外面走两次。西边这一家，老太太对老头子，也是精心照顾，悉心呵护，创造了老头子不死的奇迹。老头子六十多岁就中了风，坐在轮椅上。老太太自己也腿脚不便，走路一拐一瘸的。老头子今年八十多岁了，有时还能离了轮椅，独立地走上几步。我到他们家小坐过，问起老头子的饮食起居。老头子说，要是没有老伴端屎倒尿伺候得那个周到，一日三餐调理得那个用心，他早就到马克思那里报到去了。

斜对面一家，两个女儿，个个貌美如花，都已成家立业，其中一个远嫁他乡，难得回家。男人没事就伺弄屋顶上的菜园。夏天打着赤膊，汗流浃背。女人烧菜做饭，洗冼刷刷，里里外外，把个家打理得井 井有条。他们跟邻居也没有过多的来往，见面就点个头，给个笑，问声好。他们的生活就是这样平平淡淡，一天又一天地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