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 夜

雪峰桔子

美篇昵称：雪峰桔子

美篇号：7037174

图片：自拍

夜半醒。窗前，一轮明月，柔情似水地久久凝望着我。

是娘从天上看我来了。

世上娘最亲，娘最疼儿女。娘的眼睛恰似一泓温柔的湖水，盈盈爱意流转凝望我。多少次，女儿却不好意思，迅速躲开娘爱意如潮的眼神嗔怪娘。娘却泛起一脸笑意轻轻走开。我却满溢幸福和甜美。

今夜。此情此景再现。我不再躲避娘澄澈而温暖的目光。我飞奔扑向娘，与娘久久相拥，泪奔。

“娘，和爸都好吗？”

“好，就是太想你们了，快和娘说说......”

“都好着呢，您玄孙都有了，儿孙满堂......”娘欣慰地笑着，我们久久相拥生怕分开，又天各一方。

站着的是我，娘手上抱的是妹妹

哭了，笑了，我向娘倾吐离别二十多年的相思之苦，悔过从前对爹娘的不敬与疏忽。

娘，六九年您带着我们四个未成年的儿女，全家下放农村整整十年，是怎么过的吗？您身体不好，常拉肚子，瘦到只有八十多斤，白天要出生产队的工，全家就靠您一个人挣工分，生产队按工分分口粮，一家五口粮食不够，为了我们不挨饿，您想尽千方百计多争工分，就去跟人学缝纫做衣服，不到半年您就能给人做衣服挣工分了。做一条裤子五分工，一件衣服七分工，七分工相当您在生产队出一天工。十分工才二角七分钱。可队上的工您从不误，一年下来您一个人的工分顶一个半男劳力，队上分粮食时，挑着金灿灿的谷子回家，我们像过年一样欢欣，娘的脸开的像一朵莲花。这都是娘，您凭着吃苦耐劳，学了一技之强手艺，才使我们全家有饭吃。我们没挨过饿，还有粮食救济贫困的人。

娘二十多岁时

可是娘啊，您常年出工劳作，白天累了，夜晚还要赶制衣服及至深夜。昏暗的煤油灯下，伴着缝纫机哒哒的声响，儿女们都入了梦乡。我几次从梦中醒来，揉着迷糊的双眼叫娘快睡，您不是说张三就是李四明天要来取衣服。

特别是快过年时，娘又累又困，腰都直不起了，夜里还要赶制衣服。若实在是困了，就趴在缝纫机上眯一会，又做起来。记得娘有次说我套扣眼不如妹妹，妹妹二件衣服都套好了，我一件还在手上。娘拿来一看要我返工，说我这是眼上功夫都不会，一针长一针短的，松松垮垮要不得。要我学妹妹，她套的针脚匀称紧致，又快又好。我困了针都不知咋摸了，突然被针刺一下，向娘瞪眼就火了，把衣服一扔怼娘：挑水剁柴要妹妹去，老说我，我不套了。只见娘捡起衣服，轻声说了句：看你这妹子。就自己套起来。那夜，月光如水，漆黑的深夜房前屋后像洒落一地碎银，可我连月光都不喜欢。

1986年全家福

从那后，套扣眼就是妹妹的事了，凡挑水剁柴，种自留地全归我。所以我这一生没织成功过一件毛衣，儿子小时的书包破了他自己缝，成家后钉扣子都是夫做。那时都是去裁缝店做衣服，扣子都拿回家钉。后来有锁扣机，不再需用手工套扣眼。我也不小被夫怼：不像个女人。我不像女人？有时问自己，不会做女工的就不像女人？

娘，那时您若硬逼我学做女工，不把我当男孩使，也许我的性格不会这样刚强，以致成家后也只爱做男人做的事。娘，我不怪您，也不怪爸，你们只能这样，因为我是老大，爸要工作，爸说把我当男孩养，您和爸常在人前人后夸我，这我都知道。

1986年我的父亲母亲

娘，记得一个月夜，我有道数学题不会做，娘，您提着马灯，硬要领我去江南村谢老师家。三里多夜路，月明星稀，要过塘弯村的死人冲，一路还见村里有人家亮着莹火虫灯光。我们一路走着，听得自己沙沙的脚步声，和虫子的合唱，不时听到山里传来几声动物糁人的怪叫。路边的山，泛着银白，深处却像一副莫不可测氤氲起伏的丛林，我打了个寒颤。娘说不要怕，没有鬼，鬼怕人。娘还指着山顶上一束光告诉我那是磷火，就是死人的骨头发出的光，白天也有，只是因白天的人看不见。娘知道得真多，有娘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了。

1997年我病中的父亲母亲

娘，您叫女儿不懂就问，学会不放弃，常说学问学问，就是学和问。女儿都记住了，所以女儿在人生的道路上不畏惧艰难和困苦，坚强而自立。

娘啊，今夜我们相见，您来看女儿，是在冬夜的北京，六渡河山村，女儿一个人的夜晚，你怕女儿害怕，孤独是吗？

我的娘亲啊，您和爸若不早早离去，我定会接你们来这里......

月亮走了，娘也走了，留下泪枕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