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当晨曦轻抚阜成门内大街的梧桐树梢,那座通体洁白的巨塔便从青灰色的胡同群落中悄然浮现,宛如一尊凝固的云柱。始建于元至元八年的妙应寺白塔,是忽必烈敕令尼泊尔匠师阿尼哥主持建造的藏传佛教圣迹,也是老北京天际线上最古老的坐标之一。站在山门前仰望,覆钵式塔身与鎏金华盖在蓝天映衬下勾勒出异域轮廓,仿佛让人听见马可·波罗笔下“凡看见此塔之人,无不惊叹其规制之宏丽”的遥远回响。这座高50.9米的巨构,如何将雪域佛国的建筑智慧熔铸于元大都的皇图霸业?六百年间,它又见证了多少次王朝更迭与市井烟火?让我们循着塔铃清音,揭开这部石质史书的重重玄机。</p> <p class="ql-block">妙应寺,古称“大圣寿万安寺”,俗称白塔寺,是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位于中国北京市西城区阜成门内大街。它始建于1096年,是一座藏传佛教格鲁派寺院。辽代寿昌二年(1096年),这里曾建有永安寺。元至元八年(1271年),寺院重建,更名为大圣寿万安寺,成为藏传佛教圣地。明代天顺元年(1457年),再次重建后改名为妙应寺。因辽代寺内已有供奉佛舍利的白色佛塔,故“白塔寺”之名沿用至今,成为历代通称。</p> <p class="ql-block">在辽朝时期,妙应寺所处之地原为辽南京城的北郊。辽寿昌二年(1096年),这里便建起了一座佛塔,供奉佛舍利、香塔与佛经等佛教圣物,但后来毁于战火。元至元八年(1271年),忽必烈敕令在辽塔遗址上重新建造一座喇嘛塔。尼泊尔匠师阿尼哥受命主持设计与施工,历经八年,至元十六年(1279年)终于建成白塔,并随即迎请佛舍利入藏塔中。同年,忽必烈下令以塔为中心兴建“大圣寿万安寺”。史书记载,寺院范围由从塔顶射出的弓箭射程决定,面积达16万平方米。然而根据当时街道和周围建筑物位置的推定,当时的白塔寺南北向范围与今日基本相同。作为营建元大都城的重要工程,寺院于至元二十五年(1288年)落成,因位于大都城西,又被称为“西苑”。从此,这里成为元朝的皇家寺院,也是百官习仪和译印蒙文、维吾尔文佛经之处。</p> <p class="ql-block">从不同角度欣赏白塔,其形态各异,却始终散发出一种庄严与宁静之美。塔身洁白如雪,塔刹的鎏金华盖与天盘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彰显皇家气派。无论远观还是近赏,白塔都以其独特的建筑风格诉说着历史的厚重与文化的交融。</p> <p class="ql-block">妙应寺白塔总高51米,砖石结构,白色体躯,塔基是用大城砖垒起,呈T形的高台,高出地面二米,面积为1422平方米。在塔基的中心,筑成多折角方形塔座,面积为810平方米,叠高9米,共三层,下层为护墙,二、三层为须弥座,每层四面各左右对称内收两个折角,因此拥叠出许多角石和立面。须弥座束腰部分,每块立面都被两边角柱及上下枭枋所衬托,整个塔座造型优美,富於层叠变化。座上的塔身是硕大的白垩色的覆钵体,形状如同葫芦;上半部为圆锥形的长脖子,有13节,称“十三天”顶上花纹铜盘的周围悬挂36个小铜钟。风吹铃铛铎,声音清脆悦耳。铜盘上坚八层铜质塔刹,高五米,重四吨,分为刹座、相轮、宝盖和刹顶几个部分。</p><p class="ql-block">白塔形制即源於古印度的窣堵坡式,中统元年,由尼泊尔工艺家阿尼哥首传西藏,後传入元大都。妙应寺白塔融合了中尼佛塔的建筑风格,不仅具备内涵丰富的佛教意义,能适应各种活动的要求,而且更以其巍峨、情美的塔式,为元大都建筑增添了光彩和气势。</p> <p class="ql-block">白塔寺内定期举办文化展,通过丰富的展品与生动的解说,向观众展示白塔寺的历史沿革与文化内涵。这些展览不仅让游客更深入地了解白塔寺的过去,也为其未来保护与发展提供了新的视角。</p> <p class="ql-block">在北京妙应寺白塔的建造背后,有一位传奇人物——阿尼哥(Aniko, 1244—1306)。他不仅是这座中国现存最古老藏式佛塔的缔造者,更是元代艺术史上一位跨越国界的建筑大师与雕塑家。阿尼哥出生于尼泊尔帕坦,自幼学习梵文、佛经与建筑工艺,师从当时著名的尼泊尔工匠阿尼哥·班迪达。1260年,年仅17岁的他受元世祖忽必烈之邀,率领80名尼泊尔工匠来到中国,参与藏传佛教寺院的建设。1271年,忽必烈敕令在元大都建造一座象征“佛法庄严”的白塔,阿尼哥以其精湛技艺,融合“尼泊尔窣堵坡(佛塔)风格”与“西藏佛塔形制”,创造出这座高50.9米的巨型覆钵式白塔。塔身通体洁白,象征“清净佛国”,塔刹的鎏金华盖与天盘则彰显皇家气派,成为元代藏传佛教建筑的典范。</p> <p class="ql-block">在妙应寺白塔的塔刹之下,藏着一份鲜为人知的历史见证。1938年,一位名叫罗德俊的普通工匠,在修缮白塔时,偷偷将一张手书字条塞入塔身的砖缝中。这张字条直到近年才被发现,成为白塔寺历史中一段珍贵的民间记忆。字条上的文字虽简短,却饱含深情:“今年重修此塔,适值中日战争。六月廿九日,日军占领北京,从此战事风云弥漫全国。飞机大炮到处轰炸,生灵涂炭,莫此为甚。枪杀奸掠,无所不至,兵民死难者不可胜计”。“今将我佛塔重修,惟愿我佛慈悲,救护众生,佑我中华,国泰民安,转危为安”。短短百余字,记录了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北平沦陷的动荡岁月。罗德俊并非文人墨客,只是一位参与白塔修缮的普通工匠,却在这座历经元、明、清三代的古塔中,悄悄埋下了自己的心愿。</p> <p class="ql-block">白塔寺内设有文创店,游客可以在此选购各类与白塔相关的文创产品,将白塔的记忆带回家。这些产品不仅具有实用性,更蕴含深厚的文化价值,是传播白塔文化的重要载体。</p> <p class="ql-block">历史影像中的白塔,记录了不同时期的风貌与变迁。通过这些珍贵的影像资料,人们得以一窥白塔在岁月长河中的模样,感受其历经风雨却始终屹立的坚韧。</p> <p class="ql-block">每逢周末和节假日的夜晚,白塔的灯光便会亮起,为这座古老的建筑披上一层梦幻的外衣。此时,游客可以欣赏到白塔的夜景,感受其在夜色中的别样魅力。</p> <p class="ql-block">暮色渐沉,白塔的轮廓在夕阳中镀上一层金边,塔铃随风轻响,仿佛低语着七百年的故事。我站在山门前回望,这座雪域梵影与中原风物交融的巨构,看惯了元大都的驼铃马队、明清的香客如云、民国的烽烟战火,也看尽了今日游客的匆匆步履。阿尼哥的匠心、忽必烈的雄心、罗德俊的忧心,都在这方寸砖石间化作历史的尘埃,唯有白塔依旧素净如初。它像一位沉默的守望者,提醒着人们:无论王朝更迭还是世事浮沉,对平安的祈愿、对文明的珍重,始终未变。归途穿过胡同,卖糖葫芦的吆喝声与电动车的喇叭声交织成新的市井乐章。蓦然惊觉,白塔早已不再是地图上的一个坐标,而是成了心头一枚温润的印记——当我们在喧嚣生活中抬头,总能看见那片穿越时空的白,澄明如月,宁静如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