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青山正街，留下一方文脉

23罗时汉

最近，青山正街开街了，蛮热闹的。政府集中力量办大事，没有什么不能办成的。

此前的“428”我们路过时，正在抓紧施工。看到原来的青山正街，只剩下一截，原来的都消失了。老街不老，破茧重生。

今天，偶然翻到一篇旧文，算是发个马后炮。

也许能勾起读者的许多回忆。

今天我出石化宾馆去寻找青山老镇。

首先到江堤，即黎元洪督修的武惠堤，看到青山轮渡候船室完好地保留，与它相连的是后街，是仅存堤外的房子。

这个候船室勾起了许多回忆。当年从汉口到工人村来看往在武钢七小执教的大哥，文革中撤出民众乐园避难到青山小住几天，都经过这候船室。下放农村之前也来过，那是1968年的12月27日，日记中这样写道：

“ 阴雨
时间，一天如一年一样的长。昨天的经历，就是很久以前的故事。
早上和范贤达一起过青山去。在蒋家墩商店买了几双尼龙袜，和两条毛巾。接着在大哥学校里去，到食堂里吃了午饭。
　　在大哥寝室里坐了一下，闲谈着。拿了一捆报纸，要了四元钱。

大哥一直把我们送到船码头才回去。我们在江滩上等船，踩着泥沙。谈到我们将来的生活，以及昨天。”

我至今记得我们穿过一些土山沟壑前往码头的情景。

这个候船室现在不那么起作用了，开往天兴洲的班船是几点五十和几点整对开。里面的梁是民居式的木结构，前后两扇木门是鲜红的五角星，很有时代特征。

顺着堤走，我们上了凤凰山矶头公园。

登邻鹤楼而望，满眼历史风云。

青山这一带，最早的地名是青山矶，系水路上的标志。东晋南北朝时期的1236年，黄陂寓治鄂州之青山矶，有过短暂繁荣；这里1259年发生过有名的战争，元代侵南宋时先偷袭江南青山矶，再攻下阳逻堡。青山矶是水边石滩，而这里的几座山统称凤凰山，山下有一镇一村，镇名鸡窝，村名桃园，都属于八吉府。清康熙二十五年设青山铺邮驿。清咸丰五年太平军偷袭鸡窝，攻入武昌忠孝门。解放后兴建武钢，以青山矶、青山铺为原点建立青山区，青山镇作为原始城镇一直保持下来。

从矶头山下来沿沿河街走进青山正街，好浓厚的市井气息，那些老房子在晨光中残留生气。街上的生活在继续，炸面窝的，摊豆丝的，推车叫卖的，十分有趣。就这块小地方，有它的方言，亦有它的特产，脚盆和箩筐，还有麻烘糕，远近闻名。我们惟一能买到的，就是以绿豆为原料的豆丝了。

街上的人看出我们是寻访者，告诉我们正街尽头有口古井。走拢去看，果然一汪清泉，井沿上有“古泉”二字，不知有多少年代。井是家园的标志，在此真有回乡的亲切。这次来就是想看井的。

接着我们去寻找桃园的井，看见新牌楼上的“钢谷”，真有蓦见“桃花源”的感觉，原来的桃园村全部铲平了，新起的是现代楼盘。那原来的井，两口剩下一口，且经过度“装修”，像新造的景点。再看井口用钢筋封上（可能是怕人寻短见），睹此浩劫，哪有半点诗情画意？

冯骥才说过，中国每天有上百个村落在消失。我曾见过的桃园消失了，青山镇的许多地名消失了。从“钢谷”看去，青山正街也在危危待斃之中。

我不禁想问问那些敢为人先追求卓越的“公仆”们，多盖几栋大楼真的那么重要吗？青山镇优越的地理环境，养育了武钢，养育了石化和青山船厂，我们难道对它没有一点感恩反哺之情，非要把它也连根剔除干净吗！这些对文化无知无畏者想过没有，除掉青山正街，这里就完全失去历史见证，变成了没有文脉的地方；而保存下这条老街，把它稍加修整，不仅石化、工人村一带居民有老街可逛，连堤外荒洲天兴洲江上停船也都有家园归依之感；它还能与矶头山公园一起带动园林加市井的特色旅游，这可是武汉中心城区仅有的老镇风貌啊，为什么非进行房地产开发不可？我们有权利这样疯狂恣意地毁灭城镇文明吗？

为保护白沙洲陈家巷，我写过长篇小说《白沙洲芦家》；为保护洗马长街，我做过专版文章；为保护汉正街，我发过点击过万的博文……但是这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对于文盲加流氓的趋利忘义者，对于城市文化的强权践踏者，我心如死灰，早已长茧，不愿再像唐吉诃德那样去与风车决斗。但是，在2013年的开始，我忍不住为青山正街再唱一曲挽歌，实在是心痛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