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母亲最后的归途》</p><p class="ql-block">每当翻开记忆的褶皱,母亲生命里最后的那些年总让我喉头哽咽。《母亲最后的归途》这个名字,藏着太多难以释怀的过往,每一笔回忆都像钝刀割在心头,淌着温热的血。夜深人静,也总爱翻开那本已经泛黄的老相册,指尖抚过母亲的照片,记忆的皱褶也便一层一层地舒展开来。母亲生命里最后的那些年,就像一部沉重的老电影,每一帧画面都让我喉头哽咽,泪泉涌,止不住地往下流。</p><p class="ql-block">打从父亲早年中风离世后,我心里就落下了块大石头。他走得太匆忙了,79 岁的年纪,我们做儿女的根本没来得及好好尽孝。看着母亲日渐佝偻的背影,我暗暗发誓,一定要把母亲接到身边,好好照顾她,盼着她能跨过百岁,把这辈子的福气都补回来。这念头在我心里扎了根,成了我这些年最大的心愿。</p><p class="ql-block">2009 年,父亲走后,我把母亲接到金华。那会儿没钱买汽车,咬咬牙买了辆电动三轮车。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厂里、四季新城两点一线接送母亲。厂里老板还打趣说:“绍先这‘宝马’不错啊,都不用烧油!” 后来老板看我实在辛苦,加上厂里用车也需要,特意补贴了我两万块钱。</p><p class="ql-block">到了 2012 年,母亲身体还硬朗,我寻思着有辆车接送她更方便,工作上也用得着。可一辆车十几万,两万块哪够啊?没办法,我自己东拼西凑了些,又去银行办了按揭贷了好几万,这才买下那辆十六七万的高尔夫 6。从那以后,每个月都得惦记着还贷款,再加上照顾母亲的花销,压力大得很。但看着母亲坐车舒服,去医院、跑政府办事也方便,咬咬牙也就坚持下来了。</p><p class="ql-block">母亲要长父亲一岁,生于阴历庚午年九月十三(1930 年 11 月 3 日),卒于二零一八年八月二十六(2018 年 10 月 5 日),差4天享年89岁。父亲生于阴历辛未年八月三十,后来查万年历才知道那年根本就没有三十,只有二十九,应该是老人记载有误,父亲的生日应该是 1931 年 10 月 10 日或 11 日 。二零零九年前五月二十二(2009 年 6 月 14 日 ),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享年79岁不到点。从那以后,我就一门心思地想着,往后的日子,说什么也要让母亲健健康康、乐乐呵呵地活着。</p><p class="ql-block">母亲来金华和我们同住时,已经八十岁高龄了,心脏一直不太好。为了调理她的身体,我每月雷打不动拿出一千二百块钱买药。时间久了,药房的老板都跟我熟络得不行,每次一进门,他就笑着打招呼:“又来给老人家拿药啦!” 那些药片五颜六色的,形状大小都不一样。我生怕母亲弄错,每个礼拜都要花上大半天时间,把药一颗颗分好、包起来。用小塑料袋仔细装好,再在上面工整地写上日期和用量。为了让煎药更方便,我特意买了个自动煎药的电罐子,老婆每天变着法子用它煎药、熬汤。我还特意拍了视频发朋友圈,想着让在外的兄弟姐妹都放心。四妹妹看到后,专门打来电话:“哥,你给老妈吃的药也太多了,这么个吃法,别吃出问题来!” 我当时还不以为然,总觉得多吃点药,母亲的身体就能好起来。可谁能想到,母亲走了以后,我翻来覆去地想,是不是真的因为药吃太多,反而伤了她的身子,这个念头就像一根刺,时不时扎得我心里生疼。</p><p class="ql-block">2012 年前五月二十二( 6 月 14 日 ),是父亲去世三周年。那会儿我背着父亲生病借账和买“高6”按揭,将近七八万块钱的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连喘口气都带着苦涩。可再难,也不能让父亲走得冷清,更不能让母亲连回趟老家祭奠的心愿都落空。我东拼西凑,好不容易凑够了钱,带着母亲从杭州坐飞机到成都。一路上,我就跟个操心的老母鸡似的,反复检查她耳后贴着的晕车贴,生怕她难受。</p><p class="ql-block">到了成都,在二姐姐女儿冯丽萍家住了一晚。当年大学毕业留在成都工作的几个外孙女,欧阳颠、殷娇、张利都带着红包来看望外婆,那热情劲儿,都快把屋子给暖化了!记得张利还带来了男朋友,小伙子第一次叫我大舅,我一高兴,当场就给了红包。</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我们坐大巴车往老家赶。那段日子,母亲住在金华四季新城,全靠我老婆黄芙蓉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就像母亲的另一个亲闺女,母亲多次生病住院,都是她衣不解带地守在病床前。母亲手掌摔断那段时间,她天天变着法子给母亲熬汤换药;腰椎骨折卧床时,是她半夜起来给母亲翻身、擦身。有次母亲住院半个多月,她愣是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人都瘦了一大圈。母亲常常拉着我的手念叨:“芙蓉比亲闺女还亲,咱们家欠她太多了。” 我看着老婆疲惫却坚定的眼神,心里满是感动。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后来对岳父岳母一家,我也是掏心掏肺地对待,只要他们需要,我从不犹豫,就想着能回报老婆这份心意。</p><p class="ql-block">那段路走得格外漫长,车窗外的风景不停地往后退,母亲却望着窗外沉默不语。我知道,她心里装满了对父亲的思念。操办完父亲的祭事,我们又匆匆返程。在重庆上的飞机,还是外甥冯成林全程接车、送机,成林、成昆还给外婆包了好大的红包。回到离家还有七八公里的永宁时,路还没完全修通,片石路面离家里还有三四公里地,全靠街上做生意的妹夫阳定红定了包车送我们。下车后,老妈杵着竹竿,一步一步慢慢往家挪。那会儿的我们,就像两只在生活浪潮里挣扎的小船,互相依靠着前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母亲住在金华四季新城那阵子,幺叔幺妈专门从贵州赶过来,就为了看看我妈。他们一住就是一个多礼拜,那段时间家里热闹得很。正巧赶上幺妈生日快到了,在金华打工的姐妹们一合计,干脆凑钱给她操办了一场热热闹闹的寿宴。我们买了蛋糕,做了一桌子好菜,幺妈笑得合不拢嘴,直夸我们贴心。大姐虽然已经过世好几年了,但她的儿子冯成林在重庆大件运输公司工作,有次去上海出差,愣是绕了一大圈,专门跑来金华看他外婆。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我这心里啊,满是感动,血脉亲情真是怎么都断不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也记不清是 2013 年还是 2014 年了,母亲住在我家四季新城。她都八十三四岁了,本该安享晚年,可就是闲不住。我老婆喜欢在公路边种菜,母亲心疼她辛苦,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就跑去帮忙提水。那天,我接到电话,只觉得天旋地转 —— 母亲不小心跌倒,手掌摔断了。我发疯似的把她送到医院,医生看着母亲的年纪直摇头,说骨头不能接,只能慢慢养。后来,她的手腕就歪了,老了还落下了残疾。那段日子,我看着母亲疼得直冒冷汗,却只能强忍着泪水安慰她。为了方便她,我还专门在马桶前墙上装了蹲下、爬起的扶手。她躺在床上,自责地说:“拖累你们了。” 我别过脸,任由眼泪砸在衣角,不敢让她看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说起二叔,他对我的恩情,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早些年我修房子,连地基都是二叔给的。后来房后山墙突然垮了,排水沟也堵得不成样子,二叔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帮我修缮。我给他 500 块钱,他推搡半天才收下,还一个劲儿说:“都是自家侄儿,谈啥子钱!” 那些日子,他带着工人忙前忙后,烈日下晒得满脸通红,汗水把衣服都浸透了,还操心着材料够不够、活儿干得好不好。我心里清楚,要不是二叔,我那老房子根本撑不到现在。后来国家有土房子改造补贴政策,我能把老房子翻新得像模像样,根子上还是多亏了二叔当年打下的基础。每次摸着那结实的山墙,看着畅通的排水沟,我就想起二叔佝偻着背干活的样子,这份情,比山还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15 年,母亲 86 岁,那年没回老家,在梦娜袜业的姐妹们家出租屋过了年。正月里,我突然接到消息,说母亲洗脚时弯腰捡袜子,不小心摔倒,腰椎压缩性骨折。我立刻放下手头所有事,连夜赶过去接她。看着病床上动弹不得的母亲,我满心都是懊悔和心疼。那段时间,老婆和我日夜守在她身边,前两年装的扶手又派上了用场。姐妹们虽也来换班照顾,但最煎熬的时刻,都是我们夫妻二人默默扛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一年,我心里还惦记着老家那座老房子。想着为老妈百年后能风光点,提前做筹备。回去一看,眼前的景象让我眼眶发热:院坝里堆积着近十公分厚的淤泥土,排水沟早就堵得不成样子了,屋顶的瓦片东倒西歪,墙面也斑驳得不成样子。正巧赶上国家推行农村土房子改造补贴政策,我申请到了 5000 块钱。咬咬牙,我又自掏腰包一万多块,雇来挖机清理院坝,一铲一铲地挖走厚厚的积土;请来工人翻新屋顶的瓦片,将斑驳的墙面重新粉白,挡水的围墙也一并码了起来。那段时间,我跟着工人起早贪黑,看着老房子一点点焕发生机,心里想着等母亲康复了,一定要带她回来看看这焕然一新的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16 年,四妹妹家女儿要出嫁,母亲听说后眼睛都亮了,念叨着一定要回去。考虑到她年事已高,长途奔波不便,我给么弟和母亲买了两张往返的飞机票,拜托弟弟接送,那两年弟弟家经济也较为困难,想着都是兄弟,我全部出钱也没啥关系。而我自己则选择开车回老家 —— 因为 2013 年动工的公路终于修到了房子后面,我计划趁着这个机会,将院坝浇筑成水泥地,并把公路接到院子里,彻底改造老房子。出发前,我特意又去药店买了几包晕车贴,仔细塞进母亲的口袋里。等母亲和弟弟到的时候,正赶上婚礼热闹,看着母亲贴着晕车贴,坐在喜宴上笑得合不拢嘴,我觉得再累也值了。那段日子,我每天天不亮就守在工地,和工人一起搬砖、和水泥,看着泥泞的院坝一点点变成平整的水泥地,公路也终于通到了院子里。母亲拄着拐杖在院子里来回走,嘴里不停念叨:“这下好了,这下好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17 年,我们改造完土房子,还剩下 1 万块钱。我寻思着,老婆这些年为了这个家、为了照顾母亲,没少辛苦,岳父岳母也帮了不少忙,就想把这钱给岳父,让他们修个碑。当时老婆不理解,觉得这钱留着应急多好。我跟她说,咱们得念着老人的好,这钱就当尽份孝心。岳父岳母也不含糊,用这钱修了个漂漂亮亮的合墓碑,看着那碑,心里踏实多了。记得两年前有次看到岳父岳母置办的寿衣,布料粗糙、样式也不好,我又提出和老婆一商量,不行!立马跑到永宁场,给他们一人定做了两套真丝绸寿衣。摸着那顺滑的料子,想着老人以后用着体面,我们心里才舒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可谁能想到,2017 年的春节,成了一场让我至今难以释怀的煎熬。老家房子的围墙和邻居起了争执,对方在生产队 “颇有威信”,说我们家砌的围墙占了他家 30 公分的地,必须移回去。其实85年修房子,我和父亲特意请了村里的长辈来丈量划界,没想到多年后对方见我码围墙眼红嫉妒,突然反悔。他们家在村里说话 “分量重”,带着一帮不三不四的人来理论,最后没辙,我硬是花了7000多元钱,拉来一大卡车砖,把围墙移回来30公分,连工匠花了一万多,总希望息事宁人,但后来他们一直纠缠找事,在母亲生病期间,还时不时在村里其他人面前嚷嚷,说什么 “人都没死,就在组织商量抬丧的人......就是在诅咒他的妈早点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段时间,我既要处理纠纷,又要照顾母亲,两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等围墙的事稍微缓和,要把母亲接回金华时,我彻底犯了难。姐妹们早早都买好了车票,甚至没跟我打一声招呼。我挨个打电话询问,得到的都是 “工作忙”“车票早就订好了” 的答复。无奈之下,我在微信上发消息求助。一位陌生的老乡看到后,主动联系我。他说自己也有老母亲,最见不得老人受苦,二话不说就答应帮忙。出发前,我把晕车贴和母亲的常用药一股脑塞给他,他一路上像照顾自家老人似的,搀着母亲上下飞机、帮忙揉腿递水。我要给他机票钱,他涨红了脸直摆手:“都是老乡,谈钱生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母亲回到老家后,乡里乡亲的情谊让我倍感温暖。尤其是我的三妈,特意从九十多公里外的广元城赶来,把母亲接到城里住了两天。三妈带着母亲逛集市、吃小吃,像亲姐妹一样照顾她。后来我听说这件事,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在母亲最需要陪伴的时候,这些亲人们用最朴实的方式给予了她温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可等母亲要返回金华时,姐妹们又悄无声息地提前离开了。无奈之下,我只能给岳父和母亲买了机票,想着也能满足岳父多年想见在义乌工作的儿孙们的心愿,拜托他陪着母亲坐飞机到杭州。我开车去机场接他们时,远远看见母亲佝偻的身影,心里一阵酸楚。那时的我怎么也没想到,这竟成了母亲最后一次安稳的归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18 年 3 月,母亲突然生病,最后被查出胰腺癌。这个消息像晴天霹雳,瞬间击垮了我。最后在义乌的复元医院保守治疗期间,姊妹们及外甥婿王正艳和外孙女冯冬梅都来轮班照料,但终究不是办法,得满足老人答应出来时,我有承诺必须叶落归根。我开着高尔夫接母亲出院,(下接评论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