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辞赋》课堂三【你不知道的屈原】

伴侬

　　最近，我有幸聆听了著名辞赋家张丽珠老师《掬心说辞赋》的精彩授课。内容丰富且广博，让我收获颇丰。张老师每堂课的知识点都很密集，我打算重点解读一些个人感兴趣且与自身知识储备相关的内容。

在记忆的长河中回溯，我最早与《橘颂》的邂逅发生在初中一年级。那时，音乐老师教我们学唱的第一首歌便是这首独具古韵的《橘颂》。对于只读过唐诗，尚未涉足宋词与古文领域的懵懂少年而言，歌中满是陌生的文字，一堂课下来只觉得如读天书，“之乎者也”萦绕耳畔却全然不解其意。然而，我的音乐老师却沉浸其中，授课时声情并茂，甚至几度哽咽。直至今日，那旋律仍能在我唇齿间哼起，可老师当年潸然泪下的缘由长久以来始终是我心中的未解之谜。这位音乐老师年轻清瘦，容貌姣好，二十出头的年纪，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只是她的名字早已在时光的冲刷下模糊不清了。

时光流转，在今天张丽珠老师的课堂上，《橘颂》再次被频频提及。这促使我不禁发问：《橘颂》背后究竟蕴藏着怎样的故事？接下来，就让我们通过剖析《橘颂》的内容，去探寻屈原鲜为人知的另一面。

　　屈原是战国时期楚国的贵族，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年仅二十岁便完成了《橘颂》。起初，屈原深受楚怀王信任。因试图改革触动了旧贵族的利益，遭上官大夫等人的恶意挑拨，被楚怀王疏远。并因坚持联齐抗秦的战略主张，被楚怀王流放至汉北。后又因反对楚顷襄王与秦联姻，再度被流放至江南。公元前278年农历五月初五，也就是端午节的这一天，当屈原得知楚国郢都被秦军攻破，悲愤交加的他怀石自沉汨罗江。如今，端午节是中国唯一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的中国传统节日，承载着中华民族深厚的文化底蕴。

在文学领域，屈原以《诗经》四言体和楚地民歌为基石，创作出句式长短不齐、参差错落的“骚体”诗歌。他继承并发展了《诗经》的比兴手法，开创了“香草美人”的象征体系，运用奇异的想象、大胆的夸张以及比喻、象征等艺术手法，为浪漫主义文学的发展开辟了新的道路。屈原的代表作众多，《离骚》《天问》《九歌》《九章》等，无一不是中国文学史上的璀璨明珠。其中，《离骚》作为中国第一首浪漫主义抒情长诗，“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一名句，激励着无数后人在追求真理的道路上奋勇前行；《九歌》作为祭祀神鬼的舞曲，具备了歌剧的雏形，为中国古代戏曲艺术的发展埋下了伏笔。

《九章》由九篇诗歌组成，《橘颂》便是其中的一首。它在中国诗歌史上占据着独特的地位，是中国第一首咏物诗。一般认为，《橘颂》创作于屈原的青少年时代，因此，通过这首诗我们能够更直观地了解年轻时期屈原的精神风貌。

　　这首诗共三十六句，以四句为一节，分为九节，可大致划分为上下两个部分。前十六句为第一部分，诗人缘情咏物，细致入微地描绘了橘树俊逸动人的外在美。“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开篇便点明橘树是天地孕育的美好生灵，它生来就适应南方的水土，扎根南国，彰显出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与骄傲。后二十句为第二部分，诗人缘物抒情，将笔触深入到橘树的内在精神层面，对其展开了热情洋溢的讴歌。“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这句诗高度赞扬了橘树在混浊的世间保持清醒、特立独行、不随波逐流的高尚品质。让我们来一同领略《橘颂》的原文及译注：

“后皇（皇天厚土，指天地）嘉树，

橘徕(通“来”，读lái)服（指习惯）兮。

受命不迁，生南国兮。

深固难徙，更（gèng，“更加”的意思）壹志兮。

绿叶素荣（白色的花），纷（繁茂）其可喜兮。

曾(céng，通“层”)枝剡(yǎn，指“尖”)棘，圆果抟(tuán，通“团”)兮。

青黄杂糅，文章烂（灿烂）兮。

精色内白，类（好像）任道（大道）兮。

纷缊（香气）宜修，姱（美好）而不丑兮。”

天地孕育了这美好的橘树，它生来就适应南方的水土。禀受天命而不能迁徙，坚定地扎根在南国大地。它根系深固难以转移，有着专一的意志。橘树绿叶白花，繁茂而惹人喜爱。枝条层层叠叠，还长着尖刺，圆圆的果实挂满枝头。橘子青黄相间，色彩斑斓，十分绚烂。它外表色泽鲜明，内部果肉洁白，就像那些肩负重任、表里如一的君子。橘树香气浓郁、仪态优雅，有着超凡脱俗的美好品质。

“嗟尔幼志，有以异兮。

独立不迁，岂不可喜兮？

深固难徙，廓（通“阔”）其无求兮。

苏世（对浊世觉悟）独立，横而不流（随波逐流）兮。

闭心自慎，终不失过兮。

秉德无私，参天地兮。

愿岁并谢（死），与长友兮。

淑离（通“丽”美丽）不淫，梗其有理（纹理）兮。

年岁虽少，可师长兮。

行比伯夷，置以为像兮。”

我赞叹橘树从小就有与众不同的志向，它独立不迁，坚守自我，令人心生欢喜。它扎根深固难以迁徙，胸怀宽广且无贪求。清醒地屹立于世间，特立独行且不随波逐流。它自律谨慎，始终不会犯下过错。秉持着高尚的品德且公正无私，可与天地相媲美。我愿与橘树一同度过岁月，成为长久的挚友。橘树美丽善良又能坚守正道，刚直且有条理。虽然橘树年岁尚轻，却足以成为人们学习的榜样。它的品行如同伯夷一样高洁，我将其视为楷模，以表达我对这种美好品质的敬仰与追求。

　　通过对《橘颂》的深入解读，我们不难发现，屈原在青少年时期，便已拥有远大的抱负和坚定的理想。他以橘树自比，借橘树扎根南国、独立不迁的特性，表达自己对故土的深深眷恋和对理想信念的执着坚守。在诗中，屈原展现出一种耿介正直、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君子风范，这种精神贯穿了他的一生，成为他在面对政治困境和人生挫折时的强大精神支柱。

那么，回到开篇提出的问题，我的音乐老师为何会在教授《橘颂》时潸然泪下？或许，她在屈原的经历与《橘颂》所表达的情感中，找到了自己的影子。她可能来自某个大城市，拥有高学历和出众的才华，却因生活的无奈来到我们这个小县城的中学任教。这种怀才不遇的境遇，让她在接触《橘颂》时触景生情，将自己的情感融入到诗歌所描绘的情境之中，为屈原的遭遇感慨，也为自己的人生叹息。

　　诗中提及的“伯夷”，是商末周初孤竹国国王的长子。孤竹君生前欲立三子叔齐为继承人，然而，孤竹君死后，叔齐却坚持要把君位让给伯夷。伯夷认为这违背了父亲的遗命，坚决不肯接受，叔齐同样不愿继位，于是二人先后逃到周国。周武王伐纣时，伯夷和叔齐秉持着“臣子不能以下犯上”的观念，拦住周武王的马进行劝谏，可惜周武王并未听从他们的意见。周朝建立后，伯夷和叔齐以吃周朝的粮食为耻，隐居在首阳山，靠采集野菜为生，最终饿死在首阳山。伯夷的事迹，使其成为坚守道德准则、不慕权位、清正廉洁的典范。孔子称赞他“不降其志，不辱其身”，将他与叔齐作为道德高尚的代表人物。此后，伯夷的形象在中国文化中逐渐成为一种道德符号和精神象征，激励着无数后人坚守正义、廉洁和忠诚等美德。屈原在《橘颂》中以伯夷自比，进一步强调了自己对高尚品德的追求和对理想信念的坚守。

此外，诗中“文章烂兮”的“文章”并非我们现代意义上的文学作品。在这里，“文”通“纹”，本义指花纹、纹理，可引申为色泽；“章”有章法、条理之意，可理解为橘子的色泽、纹理等呈现出一种富有美感的状态。因此，“文章”在此处指的是橘子的花纹和色泽，这一误解提醒我们，在解读古代文学作品时，需充分考虑字词在特定时代背景下的含义，避免望文生义。

　　综上所述，《橘颂》作为屈原青少年时期的作品，不仅是一首咏物诗的典范，更是我们了解屈原早期思想和精神世界的重要窗口。通过这首诗，我们看到了一个充满理想主义色彩、胸怀壮志、正直耿介的青年屈原，为我们展现了屈原精神世界的丰富性与多面性。它也启发我们，无论身处何种时代，都应坚守内心的理想与信念，追求高尚的品德与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