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宁小品文:说茶

阳光文艺工作室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说茶</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陈嘉宁</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很多年,滴茶不沾。最近不晓得哪根神经搭错了位置,发起癔症,对着茶水,每天狂喝不止,似乎要把几十年来欠下的积账找补回来。这样值得狠狠褒嘉奖掖一番,如此高贵且不失高尚的理想,不定下个有质有量的目标任务,绝不罢休,誓不鸣金收兵。我决定故作张狂,不再内涵,不再收敛,不再温文,也不再尔雅,让我滥觞,让我纵情,让我毫无节制,带着浪漫主义的激情,一路浩浩荡荡地喝下去,喝它个地老天荒,喝它个天玄地黄。喝得适意了,尽兴了,指不定有美人眷顾,恩人提携,高人指点呢!那时,是不是择机将春风得意,人生尽欢这些充满欢乐气息的内容,趁着茶水茶色的掩护,艺艺术术,华彩纷呈地表演一下?</p><p class="ql-block">在说话或曰说茶之前,为了让自个儿的话语飘溢悠悠茶香,在我的名声和金属质的声音如海妖的诱惑到达你的耳际之前,我先抿一口茶,为自己壮壮胆,好继续叽叽喳喳顺畅流利地说下去,心无愧怍地弃看客的观感视若无睹。</p><p class="ql-block">人一旦喝了茶,就和魔鬼达成了契约,便有点小兴奋,不讲礼仪,不顾那名叫理智的缰绳的牵引,废话显得特别多,嘴张开就好像永远合不拢了,再也回不到从前模样。一解锁,就休想再上锁,将人的种种失态给重新锁上。由此可见,茶动力是那般超出你的想象和认知,你抓不住一种叫“可能”的东西,就让它后面连缀一长串“新生活”、“新世界”、“新纪元”这类锃光焕新的词语吧!但是,对这个喋喋不休而不立即采取收势,并不优美的言说姿势,我要事先征得读者诸君万般宽容的体谅,要知道,喝茶也是容易醉得呵,醉茶比醉酒更难拯救,身心已彻底融入,把自己清空,售卖得一干二净,只剩个孤零零的裸体立在被茶围拥,和俗世完全隔离的虚无缥缈中。</p><p class="ql-block">青年时候,我用酗酒减轻内心的痛苦,终成一代著名酒鬼,酒量和胆魄超越北宋的武松先生,更是碾压当代群雄。酒壮怂人胆,况乎我非怂辈,三碗酒下肚,亦会气宇轩昂跨越井阳冈,路遇猛虎,定然撸拳擦掌,将少年时代所学的拳法从记忆中打捞上来,不妨用早已生疏的招式,拿一两只老虎来练练手。许是年少无知,青春气盛,当年只顾埋头喝酒,心无旁顾,却从没有想过更换赛道,重整频率,丝滑坠入茶鬼的行列。酒,并不能改善精神上的负重,滥喝无度,严重损害了我的健康。茶,却能以一丝清凉润泽心灵,让浮躁归于冲淡平和。</p><p class="ql-block">万般皆下品,唯有饮茶高,绝非一句敷衍了事、言不由衷的泛泛之语,它已跨界深入生命哲学的肌理。试问江湖茶客,舍我其谁?王者争霸,不如坐下细细品茶。历史风云飞纵而过,怎敌茶馆里饮茶人谈笑风生?那一片浮光泛香,嚯嚯嚯,滋滋滋,嘶嘶嘶的饮茶声,绵亘古今,回荡在历史上空,盘桓于沧桑岁月。历尽千帆,阅尽世事,看过繁华与璀璨,凋零与败落,才恍然大悟,原来平凡与伟大,都包容在一杯看似平淡无奇,却蕴含无限春意的茶水中。</p><p class="ql-block">如今,我对茶的信仰,是虔诚级的。</p><p class="ql-block">一杯茶,可以维持对生活的兴趣,到这种境界,茶不再仅仅是一杯茶,远远超出了一杯茶的意义,它撇弃狭窄,拥抱宽泛,成了生活的基础,夯实我们的底座。</p><p class="ql-block">对茶之迷恋,犹如攀枝花人对桥之迷恋。江水阻隔,你想和对面的人说个事,和某聊个天。更有甚者,你还想过去谈个恋爱,结个婚。那时由于没有互联网,英特尔,于是你萌动了造桥的想法,时日一久,诞生在脑子中的这种想法日甚一日,不可遏抑,变得愈加狂热猛烈。喝茶也是一样的,尝遍了它的各种好处,闻过形态各异的香气,便有身染毒瘾的顺势感,不可挽回地顺着茶文化轻轻柔柔的媚惑滑落下去。</p><p class="ql-block">对桥的迷恋,想架设桥梁铺往理想与愿景的伟大欲望,催生了攀枝花路桥公司在崎岖的崇山峻岭注册。对茶的贪爱,则诞生了一众茶的票友,而我,作为后进者,侧着日渐肥胖臃肿的身子,插队挤了进去,占有了一个单元的位置,创造了拥挤感,增加了由于呼吸而攀升的二氧化碳浓度。</p><p class="ql-block">看着浮动的茶叶,我情不自禁,我自为之地把自己装扮成一个拥有较为发达智力的白痴,发了一分钟的愣,就像怀揣两元巨款的人在游戏场上足足过够了一分钱的瘾,为快乐找到充分理由。这太平布尖泡出来的汤,其色是从大自然中提取出来的偏向浓郁的军绿色,喝下去,还带着新鲜的草香味,我幻化成一头在草原紧盯着青青绿草,逐水草驰骋,打上汉民族烙印的牛。</p><p class="ql-block">打开自己的体验功能,我的口舌婉拒暗生其上的是非,承接了茶的温婉,一对炯炯有神、英气逼人的大眼睛,躲在眼镜片后面饱览了茶的绝世芳容,宛如一老色鬼,实现了对她的全面占领,然后基于此,实现全面占有,三百六十度,不带旋转的完全,没有缝隙的整体性。</p><p class="ql-block">茶叶呀!小小的轻盈的片儿,你舒展开身姿,在澄碧如洗的水中清丽地游泳,我眼睁睁看着你经过高温的萃炼,香消玉陨,成为最后的千古绝响,成全了我的一己之私,我负有多么沉重的罪感。就像昨日我将自己的影像从与母亲和小妹的合影中提取出来,将她们排斥得远远的,独自漂浮于世,剥离了亲人的那种罪感。</p><p class="ql-block">我的喝茶,是脱离茶经的叙事,独抒胸臆,自作主张,比清风更从容,比闲云更闲淡。碧螺春、滇红、普洱茶、白毫银针、大红袍、金骏眉……无论啥茶,都用粗壮的大手放入一只透着古典风韵的紫砂杯中浸泡,仿如将风格殊异的茶叶,置入太上老君充满深奥道学,堆垒于易经八卦之上的炼丹炉,经过朦胧的炼化,终成一杯浓俨有度的茶汤。如此大刀阔斧的作派,也不知科不科学?我这人素来只讲武德,不重茶道,是一个极其粗糙乏味的人。那些高雅的事,富有品味的事,从来都做不来,也懒得去做。不是不屑,只因生于草莱,长于民间,伏身烟火,早卸掉一身斯文。</p><p class="ql-block">打开《茶经》,犹同打开《圣经》一样的神圣,经上云:“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仿佛听到上帝说:“要有光!”心中骤然明亮。茶水上泛起一缕缕太阳映照的金色光芒,神迹,在不知不觉间扺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5.05.30</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陈嘉宁,四川开江人,出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在攀枝花市有二十余年工作史、生活史、写作史。</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