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赛马拉的狮子

指手摩天

　　肯尼亚马赛马拉野生动物园保护区并不在我从肯尼亚首都内罗毕骑往乌干达的路上，而是要在中途向南绕路往返二百多公里的与坦桑尼亚接壤的边界上。

尽管如此，我还是想拐一下，去看看那里的野生动物，尤其是那里的狮子，毕竟马赛马拉野生动物保护区是肯尼亚的第一名片。

于是，在Maai Mahiu小镇的丁字路口，我毫不犹豫地手腕一扭，便向南拐了下去。

　　对于肯尼亚来说通往保护区的公路是一条通往尽头的公路，因此，既看不到其它公路上奔驰来往的车顶上捆绑着大件行李的那种大大小小的长途班车，也看不到路边招手搭车的三三两两的村民，因为路边渐渐地已经没有了村落，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与众不同的是，公路上却跑着一辆辆绿色的大型吉普车。这显然是那种载着游客在保护区里观看野生动物的越野车。

　　下午三点多便抵达了这条公路的尽头。停下车来，抬头一看，挡眼的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大屋顶式的建筑，这正是马赛马拉野生动物园保护区的大门。门口站着三名全副武装，穿着迷彩服的守门军人。他们热情地迎了上来，不但帮我拍照留念，还向我介绍说：

“门票是每人100美元，可以在园内停留12个小时。至于观赏动物的游览吉普车费嘛，”

他们指了指我身边的两个人接着说：“你和他们商量吧。”

　　顺着他的手指，我扭头一看，几个当地人正围拢在我的身边。他们其中的两位留着一头毛茸茸的卷发，穿着红色格子的披肩，袒露着黑黝黝的胳膊，一看便知，这完全是一副马赛人的打扮。当中的一位对我说，他们的吉普车包车费是170美元。我面带微笑地瞟了他一眼说道：不要蒙我啊，我从网上看了，价格我可全知道。

他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经过双方的讨价还价，最后商定包车费140美元，人员一共两个人，包括来时的路上遇到的那位打算骑摩托车环绕非洲大陆一圈的山西小伙史耀杰。

　　住宿就在景区大门附近村子里的一家小旅店，一间带卫生间，配有一张大床和蚊帐的客房一天25美金，不含早餐。

　　第二天清晨六点半，天还没亮，昨天的那两位穿着红色格子披肩的马赛人便开着吉普车来接我们了。他俩分工明确，一位是司机，一位是向导。

先去了村子里的一家饭馆吃早餐。早餐是煎鸡蛋卷、一根香肠、一杯白咖啡和一种肉末馅儿的叫做萨摩萨（samosas）的三角形油炸糕点。这可能是肯尼亚非常著名的一种小吃，因为在肯尼亚的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到它。

在我们吃饭的时候，那位向导拿着我俩的护照和200美金的门票钱出去了，说是办入园手续去了。

　　饭后，坐上吉普车便出发了。吉普车并没有从景区大门进入保护区，而是沿着坑坑洼洼，时隐时现的土路向着丛林深处摇摇摆摆，颠颠簸簸地开去。

大约半小时之后，吉普车刚开上一条正规一点的土路，便遇到了一辆停在路边貌似正在执勤的警车。司机和向导下车与警车上下来的两位武装人员进行了沟通。

然后，我们的车辆便正式进入了保护区内，穿梭在四通八达的土路上了。此时，天已大亮，视野也变得宽阔起来。

　　很快，各种各样，大大小小，五彩斑斓的动物或形单影只或成群结队地开始陆陆续续地出现在道路两旁的草丛中，展现在我们的眼前。

先是看到在一簇簇绿色的树丛旁有一群斑马正在低头吃草，黑白色的条纹以及健硕的体魄格外引人注目；接着是数只貌似一个家族，身披黑色鬃毛的野猪，一两只孤单的鬣狗，以及十几只体格健壮，羚羊角坚挺的非洲大羚羊。在中国的成语中有羚羊挂角一词，意思是指羚羊夜宿时挂角于树，脚不着地，以避祸患。但实际上成语中所描绘的只是古代神话中的神兽麢羊，不同于我们现代所认识的羚羊。

　　前方出现了一群大小不一，高高低低的大象，有形似庞然大物般步履蹒跚，摇摇晃晃的老象，也有憨态可掬，摇头晃脑的小象。向导说这是一个大象家族，小的只有两周大小，而成年大象可以活到六十岁以上。

　　告别了大象家族，车子再往前开，突然发现几辆载着游客的吉普车正停靠在一起，车上的游客正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什么在拍照。待车子开过去后定睛一看，原来大家围观的是一头货真价实的猎豹。只见这只猎豹体型虽然瘦小，但神气十足。它两条后腿向后斜撑着地面，两条前腿则伫立在一个土堆上，腰椎坚挺，头颅高抬，两只耳朵竖起，两只犀利的眼睛正扫视着远方，俨然是在寻找着猎物。但寻找的结果似乎让它不免有些失望，于是，它沮丧地走下土堆，无精打采地沿着土路向远处走去。

　　比起猎豹，最让人惊喜的动物终于出现了。只见十几辆吉普车分散开来，静静地守候在一群动物的左右，车上的游客都在默默地注视着什么，耐心地期待着什么。

　　果不其然，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幅令人兴奋不已的画面，只见有着“草原之王”之称的一群非洲狮子正排成一溜纵队懒洋洋地向着一个方向移动着。步履走得很慢，像老人饭后散步；战线拉得很长，前前后后足有一百来米。同车的骑友耀杰认真地数了数，竟有十一头之多。顺着它们行走的方向望去，原来就在前方大约三百米左右有一个庞大的水牛群，黑压压的一片，看上去也许有数百上千头之多，而所有的水牛似乎都在旁若无人，津津有味地低头吃草。

　　再看这群狮子，依然不急不慌，有一搭无一搭地向着牛群的方向迈着碎步，有几头在路过一辆吉普车时，居然在车下的阴凉里趴了下来，不走了。狮头距离敞篷车上游客的距离只有不到一米，看上去很是让人替那几个游客捏了把汗。但我们的向导却说，游客只要是坐在车里，身子不探出车外，是没有任何危险的。

　　后面的狮子渐渐地跟了上来，没有停步，继续向前行进。卧在车下的几头狮子似乎闻到了什么气息，也起身开始向前慢慢地移动。

我们的车子向着前方牛群的方向慢慢开去。突然看到，就在距离狮群前方大约一百五十米左右，有两只掉队的水牛。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头母牛带着一只大约出生只有几天的小牛犊正在悠闲自得地吃草，似乎完全不知危险已经近在咫尺。小牛犊蹒跚学步的样子十分可爱。

　　我们的车子在距离母牛与牛仔大约七八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我们不免有些兴奋，感觉一场惊心动魄的猎杀也许马上就要上演。

但是，就在领头的狮子越来越接近这对母子的时候，母牛似乎发现了危险所在，突然带着牛仔向着前方大部队牛群抬腿跑去。再看后面的狮子依然不为所动，慢慢地跟进中。

　　狮群的行为让我和耀杰大失所望，实在是令人费解。

随后的时间里，狮群依然在慢慢地向前移动，而牛群似乎也在缓缓地向前挪步，两者之间总是保持一定的距离。

看到狮群一时半会儿没有追上牛群的可能，向导建议我们先去马拉河畔看看河马。看到我们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向导指着车上的步话机安慰我们说，放心，只要这边有情况，其它吉普车的向导就会马上通知咱们的。

　　就这样，我们开车到了马拉河支流的河畔看到了成群的河马。它们有的拥挤在坦荡如砥的河床上不时地扭动着硕大无比的身躯；有的潜伏在河水中只露出半个头或者是后背来；也有的突然从水中冒出并从鼻孔中喷出窜天的水柱来。

　　我们还在一棵大树下看到了两只迷迷糊糊正在打瞌睡的雄狮。我们坐在距离他们只有一米的吉普车上拿着手机频频拍照。其中一只雄狮咧开一丝眼缝，微微扭动头颅，乜了一眼我们，随即又扭头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转了一圈，我们又迫不及待地返回了狮群追随水牛群的现场。十几辆吉普车依然不离不弃地跟随着缓缓移动的狮群。而前方的水牛群也已经从刚才的低洼处移到了一个草坡上，但双方的之间的距离依然保持在300米左右。

正在这时，一头貌似狮群头领的雄狮从狮群中分离出来，单独向右侧的草丛走去。借着草丛的掩护缓缓地向着水牛群的队头包抄而去。余下的狮群也在悄悄地向着水牛群缓缓地移动，而正在吃草的水牛群似乎对此浑然不知，依然在那些鲜嫩多汁的草丛中专注地忙碌着。

　　一场血腥的屠杀似乎一触即发。

我问向导，依目前的形势这种屠杀的可能性大概有多少？

向导说，大概百分之六十吧。

我们满怀欣喜地开始了静静的等待。

　　狮群没有停步，依然悄悄地向着水牛群缓缓地逼近。它们的脚步似乎放得越来越轻，它们的身子似乎也压得越来越低，但凶杀的眼睛始终放射着凶狠的目光，一刻不停地盯向牛群。

双方的距离在慢慢地缩短，已经不到二百米了。

但，就在此时，领头的狮子却停住了脚步，趴在了草丛里。这难道是蓄势待发，还是等待后面的狮子集结完毕后再共同发起攻击？

让我们拭目以待。

等待，静静地等待。

所有车上的游客都在满怀希望地等待着。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

后面的狮子也渐渐地聚集了过来。

但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前方的水牛群停止了食草，开始了骚动。

动着，动着，骚动变成了整齐划一的行动，只见成百上千的水牛在头领的带领下开始了奔跑。这种奔跑从慢到快，霎时变成了一种宏伟壮观的景象，一种汹涌澎湃的气势。

而狮群却眼睁睁地看着这种景象、这种气势依然无动于衷，放任自流。那只刚才从右侧包抄的雄狮也不知躲藏到哪里去了，早已不见了踪影。

水牛群与狮群之间的距离又重新变成了300米以上。

眼前的情景让所有的期待者大失所望，狮群的所作所为与我们的想象大相径庭。

　　这种无疾而终的结局很容易让人首先怪罪于狮群缺乏斗志，其次让人想到这个狮群也许并不饥饿，因为据说狮子在一次饱餐之后即使几天不进食也能维持生命。其实，除此之外，这还与狮子的生理特征有着密切的关系。

在此之前，我们总以为，既然牛群近在咫尺，就在眼前，只要狮群向前一冲，凭借狮子的速度和力量不是很快就能追上牛群，截获猎物吗？殊不知，虽然狮子在奔跑的时候，时速可以达到每小时六十多公里，然而狮子身躯庞大，心脏较小，缺乏长途追击的耐力，只要冲刺一段路程之后就会筋疲力竭，败下阵来，因此，事实上，狮群捕猎的成功率是极低的。同时，这些大型猫科动物并不会注意风向，因而往往将气味暴露给了它们的猎物，让他们望风而逃。

　　傍晚，我们乘车不无遗憾地返回了驻地。

夜晚，当我躺在床上准备进入梦乡的时候还在想，茫茫的夜空之下，马赛马拉的草原上那个狮群是否还在与那群水牛不离不弃，紧紧相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