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麦浪涌/又闻艾草香

太阳嬉雨

端午小记

　　风吹麦浪涌，又闻艾草香，一年端午至，喜乐遂安康。

　　每年的端午前几天，我都早早的备好艾草和菖蒲，挂在门上端，这是沿续着家乡的传统。这异地和故乡相同的习俗，让我感觉自己离故乡并不遥远。

　　对家乡的端午的记忆，和成熟的麦地联系在一起。麦子黄了，要收割，一担担挑回来，再垒成垛。等天气好的时候，联系脱谷机主到家来，脱下麦子，扬去灰尘，去掉杂物，反复晾晒至干透，收仓待售。麦秸秆用平板车拖到一个点，有人用卡车来收去造纸。精明的人在装好车后往上面撒点水，以增加重量。江淮之间的丘陵地区田少地多，父亲还捡起一些偏远的别人不种的地。

　　麦地在播种前先做成一垄垄的，每垄的宽度依地形不同或宽或窄，一排种3～5颗不等。麦苗的杆不似禾苗，要硬得多。我家的地肥，麦子一颗颗长得高，又壮实。割麦不像割稻子，可以从右到左一排连成势，一气呵成。割麦不行，一次只能割一颗，轻轻放倒，10来颗放一起，一溜摆齐，等着捆扎。

　　割麦的时候， 麦子的穗会不停的扫在胳膊上，又痒又疼。也难免会扫到眼睛，火辣辣的。还要小心，持右手的镰刀，收割时力往下压，避免割到抓住麦杆的左手。那镰刀，在无数次和麦杆的摩擦中，已经锋利无比，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相对于割麦的腰酸背痛，挑麦子回来更是要咬紧牙关，苦不堪言。和挑油菜一样，不管多远，都要一担挑回，中途不能放下歇息。因为麦子已经很成熟了，从肩上放下后，麦子会脱落。

山地都比较偏远，最远的几块地在一个山凹里，要翻过一座山，离家足有1公里远。麦担上肩后，走一段累了只能换肩挑。换肩是个技术活，你得咬着牙反复磨练，方能驾轻就熟。如果担子在右肩，先用右手握紧扁担（距肩30厘米～，远了或近了都发不上力），左手翻掌，用力托住靠近脖子的扁担，微微屈身，深吸一口气，猛地向上伸腰，合双手托举之力，弹开肩上的扁担，同时扭动腰肢，抓紧扁担的双手完成180度旋转，将担子从右肩移至左肩。反之亦然。

最难的就是在无数次换肩之后，肩膀的皮因扁担的压迫、旋转的碾压，由开始的发红到后面的脱皮。严重的时候会破皮，加上挑担出汗，真是在伤口上撒盐！最懊恼的就是，这个挑子还不能随便撂！

　　杭城的端午，有吃五黄（黄鳝、黄鱼、鸭蛋黄、黄瓜、雄黄酒）和吃粽子、挂香囊、赛龙舟的习俗。我们老家乡下没这些。出嫁的女儿要回娘家看节，鸡蛋糕是必备的。这种带点油脂的松软的糕点整齐的放在一个塑料制成的透明的盒子里，由商店的货柜被推送到了父母的床头。

我现在看到这个糕点还是莫名的亲切，会买上一点。这些贫瘠生活里的奢侈品，除了产品本身，还有难忘的珍贵的记忆。

再有能让人期盼的就是包蛋饺了。鸡蛋都是家里的鸡下的。买点肉，剁成肉沫，加姜蒜一起爆火炒熟待用。大碗鸡蛋打匀，起油锅，取一勺蛋下锅，煎出一小张蛋饼，用勺子舀一勺肉沫放蛋饼中间，用铲子轻轻将蛋皮对折，一个蛋饺就成型了。

家里吃的都是菜籽油，煎出来的蛋黄黄的，混合着油和蛋的香味。猪肉虽是买来的，也是家养的猪，肉质也细腻鲜美。都是原生态，强强联手，实属佳品。

　　现在，纵是在老家乡下，想再吃一顿这样的鸡蛋饺子，也是不可能了。

　　父亲早早就砍来艾草，门前的池塘里拔出菖蒲，扎一把，挂在门上。姐姐和姐夫们带着孩子们回来，原本有些冷清的小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我也早早收工，享受这难得的欢聚时光。我泡好茶水，姐夫们陪父亲聊天，姐姐们掌勺 。我一边帮忙洗菜、碗、筷、酒杯 ，一边和姐姐聊天，偶尔给灶添点柴。我们都为彼此的进步和成长感到由衷的欣慰和高兴。这就是血脉相连的亲情。

到了吃饭时间，我们叫来小叔叔。重大节日或是家里来客都会去叫来。小叔叔当过兵，体格比父亲强壮，有些事，多倚仗小叔帮忙。我后来外出打工回家，带些烟酒给他，他高兴得眉飞色舞。父亲两兄弟都好烟酒，席间互有拉扯，自是好不热闹。我不好喝酒，姐夫们陪长辈喝上几杯。

　　除了浓浓的蛋饺香，还有一道菜也是不错的，那就是用肉汤烩山粉圆子。晒干的红薯粉，先用热锅干炒，粉要炒透，研磨成很细腻的细粉，再烧开水烫熟，充分搅拌均匀，让粉湿透，（没湿透的干粉会烧不熟，留下小白点，俗称白眼睛）以能捏起来为准，再做成一个个圆子。

圆子下锅，用烧好肉的油汤小火慢烩。起锅撒点葱花，真是色香味俱全。山粉圆子入口软糯，有劲道，又保留肉的香味，自是妙不可言。也可以在烧肉的时候加入圆子，这道菜名就是——山粉圆子烧肉。

　　有一年的端午，姐姐们照例回来。不记得为了什么事，我决定教训一下小姐姐的长子，我的小外甥。彼时他应该在7～8岁左右，正是调皮的年纪，许是言语间挑战了我这个舅舅的权威。我把他摁在房门后面的一个夹角，他用力挣扎，就是不妥协求饶。他那时虽不大 ，但长得壮实，犟起来有股子力气。我比他大出10几岁，一时之间，竟奈何他不得！

不知道这事，他现在可还记得？想来不禁哑然失笑。

　　翻看朋友圈的记录，发现17年的端午就是今天（5月30日）。那年，我做了件出格的事。我从杭州的家里沿上塘河溯源，一路找到京杭大运河的起点，钱塘江的三堡船闸。我知道上塘河是京杭大运河的支流，但是它的起点在哪里我想搞明白，更有两岸的风景和人文吸引着我。

我是16年开始正式不间断长跑，算起来也就1年左右，这趟长距离我虽是做了一些准备，但还是超出了我的能力。那时跑步特简单，没有任何装备。我穿的就是一双平底鞋，也不知道还有专业的跑鞋。衣服也是前面一家公司的篮球服，这一套，我穿了好多年。

沿途的一切都让我新奇不已。我一边跑，一边拍照记录，想把这些都尽收眼底。我是早上5点45分出发，待到江边已是中午，记得那天太阳很大，我是又饥又渴。

杭州的人行道边，栽有很多的李子树，现在正是成熟的季节。我喜出望外，在三堡的行道树上忙不迭的摘下许多，狼吞虎咽。这果子酸劲十足，刺激着口腔分泌大量的吐沫，真是解渴又生津！

我前几天预先把电瓶车停在附近。吃喝过后，走步过去，骑车回家。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现在的端午时节，我故乡的小院里正荒草蔓蔓，曾经的热火朝天、香气扑鼻的锅灶也积满岁月的尘埃。不变的是，这幽幽的艾草香，如侠士之利剑的菖蒲，这辟邪祈福的传统，随岁月久远而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