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冠上的王者

夏强

　　凤头鹰站在树梢，俨然一位王者。它那褐色的羽冠，在微风中轻轻颤动，仿佛一顶不合时宜的王冠。这王冠不是金丝织就，而是由几根桀骜不驯的羽毛构成，向四周支棱着，显出几分蛮横。

它总爱栖在最高的枝头。那树枝细得可怜，在风中摇晃，而它却站得极稳，爪如铁钩，深深掐入树皮。它的眼睛是两粒黄色的玻璃珠，冷而亮，转动时泛着无机质的光。这双眼扫视着树冠下的世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专注。

林中的小鸟们见了它，便如见鬼魅，纷纷噤声。那些平日里聒噪的麻雀、山雀之流，此刻都缩在叶丛里，连呼吸都放轻了。凤头鹰转动头颅，左右各一百八十度，将整片林子尽收眼底。它忽然振翅，那翅膀展开竟有一臂之长，扇动时带起一阵腥风。

它飞行的姿态是极美的，双翼平展，几乎不扇动，只借着气流在林间滑翔。但美中带着杀机，它掠过树冠，惊起一群山雀。那些小东西四散飞逃，活像一把撒向空中的芝麻。凤头鹰盯住其中一只，突然折转方向，如箭般射去。它的翅膀在急转时发出"嗖"的破空声，爪已向前探出。

山雀的哀鸣只持续了一瞬。凤头鹰的利爪刺穿了它的小小身躯，像几根钉子钉住一片落叶。得手后，这暴君并不急于享用，而是提着猎物飞回原来的高枝，将山雀摆在面前，偏头打量，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战利品。鲜血顺着树枝的纹理蜿蜒而下，渗入树皮的沟壑。

凤头鹰进餐的姿态堪称优雅。它先用喙拔去羽毛，动作精准得像个外科医生。羽毛纷纷扬扬落下，有的挂在下面的树枝上，像开了一树诡异的花。去毛后，它才开始撕扯血肉，每一口都吃得从容不迫。它的喙缘沾着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吃饱后，它开始整理羽毛。用喙从尾羽根部一直梳到尖端，一根根理过去，认真得像在清点战利品。偶尔它会停下来，转动脖子环顾四周，确保没有其他掠食者觊觎它的领地。这时它的眼神又恢复了那种无机质的冷光，仿佛刚才的血腥盛宴与它毫无干系。

日头西斜，凤头鹰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斜斜地投在树干上。它忽然发出一声长鸣，声音尖锐刺耳，穿透整片树林。这叫声不像画眉般婉转，也不似夜莺那样哀怨，而是一种纯粹的宣告——宣告这片领地上至树梢、下至草丛，都是它的猎场。

叫罢，它振翅飞向更高处，羽冠在风中抖动，宛如一顶摇晃的王冠。它越飞越高，最后化作蓝天中的一个小黑点，融入暮色之中。树下的草丛里，几片带血的羽毛轻轻颤动，是这场杀戮留下的唯一证据。

这树冠上的王者明早还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