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落款在流年尽头

红尘净土

<p class="ql-block">  五月初五端午来了,五月初六跟着就来了。这日子于我,是刻在骨头上的。</p><p class="ql-block">这天是老爹的生日。</p><p class="ql-block"> ——序言</p><p class="ql-block"> 十一年了,每逢艾叶香飘街巷,我便坐不稳立不安。父亲若在,该是白发萧疏的耄耋老人了。然而他永远停在了七十四岁,停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冬立月的夜晚。</p><p class="ql-block"> 他是三十三年的老校长。小时候,我常看见他蹲在土坯垒成的"课桌"前,用皲裂的手指丈量尺寸。后来红砖琉璃瓦的校舍立起来了,他的背也弯成了老柳树的枝桠。乡人说他"磨穿了鞋底",他却笑道:"不过是在地上多画了几道线。"</p> <p class="ql-block">  最是记得幼时上学光景。晨光熹微中,我攥着他三根手指一起上学。散学时,他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柳树下等我,深灰色中山装口袋里总藏着冰糖山楂卷或是一把炒蚕豆。那会儿,多少小朋友对我投来的都是羡慕的目光,我心里也是高兴、骄傲极了。如今那棵柳树愈发葱郁了,只是树荫里再寻不见那道瘦长的影子。</p><p class="ql-block"> 前日整理旧物,抖出一册泛黄的备课笔记和一个带着岁月痕迹的砚台。蝇头小楷间突然掉出半片枫叶,叶脉里蜿蜒着几十年前的秋光。原来他早将整个生命夹进了书页,连带着粉笔灰与墨香,一并赠予了时光。</p><p class="ql-block"> 面前摆着这两件珍贵的物品,泪是忽然涌出来的。起初在眼眶里蓄着,后来顺着法令纹流到嘴角,咸涩如那年他带我赶集时遇上的暴雨。奇怪的是,哭过后反倒清醒了,仿佛他的魂灵就栖在泪珠里,顺着经络游走全身。</p> <p class="ql-block">  他临终前一周在赤峰市医院,那天我请假去看他,他行动不便,拄着拐,说了句极平常的话:"做人要像粉笔,宁可折断,不能写歪字。就和走路一样,拄着拐,歪歪扭扭,不成体统啦",然后,用左手挠了挠耳根。可以感受到,刚强了一辈子的老爹,有一种很无奈的感觉。他的话初听像教科书里的套语,如今却在每个困顿时刻浮现,竟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来得有力。</p><p class="ql-block"> 2024年腊月,去通辽办事,路过娘家 ,走过村小学的门口,我巴不得把那这片热土看在眼里,因为,这里叠着老爹当年丈量土地的脚印。</p> <p class="ql-block">  昨晚睡的很迟,夜深了,思绪如潮, 用手轻轻捶打心口。这动作如今成了仪式,仿佛这样就能叩开某个隐形的门,让他的叮咛汩汩流出。</p><p class="ql-block"> “感谢”二字太轻,可人间原无更重的词汇。唯有将他的期许化进日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