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皮车拾麦穗

雨季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张义军</p><p class="ql-block"> 跟着皮车拾麦穗</p><p class="ql-block"> 20世纪60年代末,我十一二岁的年龄,还在上小学。暑假期间,也得跟着生产队的拉粮食皮车拾麦穗,参加夏收。生产队给我们学生娃娃也开工分,记得是每天5分,算半个工。</p><p class="ql-block"> 家乡话里的“皮车”,实际是配了胶皮轮胎的木身马车,是生产队的主要运输工具,拉粮食、拉粪,副业队拉石头、石膏等都靠皮车。当年我们第二生产队有四挂皮车——三挂马拉车,一挂驼拉车。马拉车一般由三匹马或骡子配套,挑选高大健硕的马匹驾辕,称为辕马;另外两匹马或骡子拉梢。也有四配套的,由三匹马或骡子拉梢。骆驼体型大、力气大,驼拉车都是三配套的。</p><p class="ql-block"> 那些年,家乡的耕地以旱砂田为主,另有少部分涝坝水地和洪漫沟坝地。粮食种类以和尚头小麦为主。涝坝水地主要种植产量较高的大麦作为牲口饲料。 </p><p class="ql-block"> 皮车拉粮食时,一挂皮车一般配三个人,一个是会吆喝牲口、驾车有技术有经验、还会装车的车把式;另一个是量力好、往车上挑麦梱、协助套车、吆车的助手;再一个就是我们这样跟着皮车捡麦穗的小学生。拔麦子时遗落的麦穗以及装完车麦垛底盘撒落的麦穗,由我们跟车捡拾,我们这些捡拾麦穗的学生娃被有个专用称呼叫拾粮食的。记得我们拉粮食的四挂皮车,车式有我的两个堂姐夫李尚荣和刘兴汉,还有田种林、焦万福、李尚忠等。当年感觉他们都是很有才能、能办大事的人。跟车助手不固定,每年都有调换。驼拉车的车把式是我的二姐夫刘兴汉,他的老家在产盐地“白墩子”,因过去经常使役骆驼驮盐、驮货,对骆驼的习性比较熟,因此是驼拉车难得的好把式。</p><p class="ql-block"> 拔下来的粮食被打成麦捆,再码成麦垛,有序地排列在收割后的大田里。一个麦垛一般有四五十个麦捆,皮车一次能装十个左右的麦垛。装车的时候,将皮车赶到麦垛前,助手用铁叉将麦捆一个一个挑着甩上车,车把式在车上一边接一边码 。装车是个技术活,麦捆得码得整齐密集,还得一层一层找缝隙相互搭接,整体造势形成外高内低的向心力,使码在车上的大概高约两米、宽两到三米,长三到四米的方形麦垛密实紧压,不易涣散;整体垛型还要借着车身的支撑尽量向外扩出,以增加每次的拉运量。 </p><p class="ql-block"> 装完一个麦垛,助手将车吆到下一个麦垛处再装,直到车满。我们提个芨芨筐跟在车后捡拾一路遗落的麦穗头,筐满了倒到车心里。我大多跟的是我大姐夫李尚荣的车。</p><p class="ql-block"> 车装好后就要煞车,用粗麻绳将装好的麦垛前后左右呈井字形进行捆扎勒紧。一般顺着车身纵捆两道,横着分别前、中、后捆三道。煞车的好坏决定了皮车能不能将高垒的一车麦捆安全送到打麦场,因此是非常关键的一道工序。煞车的麻绳有小手腕粗。煞车时车把式站在垛顶上,助手先在车身的一侧固定住麻绳的一头,然后把麻绳的另一头从车顶甩过去,由我跑过去把绳挂在另一侧车体下面的铁钩上,这时把式在车顶上用劲提绳,助手在绳头没固定的一侧一脚蹬在车身上使劲拽绳,而我则在铁钩的后面跟着节奏用尽全力地扽。这样一提、一拉、一扽,互相配合,煞紧一道,再煞紧第二道、第三道,就这样每道绳经过三到四次的紧煞,最后将绳尾固定好,就算煞车完备。</p><p class="ql-block"> 即使这样用心用力地煞车,有时遇到坡路或者太过颠簸的路,仍然会发生麦垛松动、散落、返工的情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煞车完备,我们就要随车回去帮着卸车。我先趴到辕条上,再拽着煞车绳上到麦垛顶上。坐在高高的车顶上,如果几挂皮车一同回去,大家有说有笑,<span style="font-size:18px;">享受着轿子般的温柔颠簸 ,有</span>时还高声哼唱着歌曲,欣赏一路熟悉的风景,真是一天里最轻松愉悦的时刻。</p><p class="ql-block"> 到了打麦场卸车时,先解开煞车绳,再由把式助手用铁叉连推带搡,把麦捆全部卸下车。交由晒场人晾晒。这时候,我要把甩在场上的麻绳盘好,放回车上,准备下一趟装车。</p><p class="ql-block"> 我们二队在村子的东南西北四周都有耕地,最远的在赵家岘和东梁村,那里有我们二队八十亩砂田。用皮车拉粮,近处每天拉三到五趟,远处拉一两趟,像赵家岘和东梁村都是一天一趟。面积大的地块,四套车同时出发,面积小的地方分开拉,基本上都是逐块逐地,一次拉完。我们都喜欢到远处拉粮,趟数少,煞车紧绳、背绳等活也就少,相对就轻松一些。</p><p class="ql-block">拉粮食的车晚上都卸在生产队的饲养圈,卸车后的牲口马匹交给饲养员喂料、饮水、操心,我们则回家吃饭。每天都是太阳落山才回家,第二天一大早就又驾车出发。</p><p class="ql-block"> 现在想起来,像我们那个年龄的小学生跟着皮车拾麦穗,干杂活其实很不容易,我们承担了超越年龄所能胜任的农活。比如我们在跟车捡麦穗的同时,还要在套车时帮助车把式牵马拉骡,抱马鞍子、提镲子、背马围脖、背煞车绳、套绳等配合套车,卸车时又要把这些一一放回原处,该挂的挂起来,该放平的放平。因牲口大小不一,套具也有大小区别,拿的时候不能混淆。装车前,我要把一大捆煞车麻绳从车上拽下来,背着那一捆麻绳,从一个麦垛到下一个麦垛,几十斤重的麻绳,背在身上,到现在我都似乎都能感受到它的沉重,和当时在软囊不平的砂地里东倒西歪、踉踉跄跄干活的艰辛。</p><p class="ql-block">还有让人更伤心的,在煞车紧绳时,我要随时将助手煞紧拉长的麻绳通过铁钩往后拉,以免拉紧的麻绳又因张力退回去。由于我年少力小,麻绳越紧越难控制,在助手再紧绳时,我手里的麻绳往往会被他反方向拉回去,这样常常就会被他们大声呵斥。有一次,在我单膝跪地准备往车下的铁钩上挂绳时,膝盖处突然感到一阵穿透心肌,令人窒息的刺痛!是蝎子!就在我即将跪地的一刹那,一只蝎子将毒刺钻入了我的膝盖缝!那种疼痛,经历了一次,我这一辈子都会不忘记。但就在我疼得大喊大叫的时候,其他人却被我的叫声和囧态惹得哈哈大笑,未经其难,不知其痛!而且在回家的路上,这个事还被几个车上的人当作笑料说笑了一路。至今我还记得我当时那种身体疼痛和不成熟的心灵被嘲笑的难堪。这是少时的苦难生活留给我的记忆,现在回想起来也是一段令我哑然失笑的、有趣的生活经历。</p><p class="ql-block"> 当年我们一起跟车拾粮食的小伙伴有刘建国、焦荣等,我们三个差不多都跟了三四个年头,其他人则是一月半月就嫌苦不干了。我之所以能坚持,就是为了挣那每天5分的工分,以此贴补家庭生活,帮助父母亲减轻一点生活负担。我多吃一点苦,我的父母就会少受一点累,我为自己的德行庆幸。</p><p class="ql-block"> 跟着皮车拾麦穗的日子里,有苦有乐,时间已经过去了近六十年,好多事已经淡忘,但现在只要和刘建国在一起,总会忍不住聊起那段往事的点点滴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