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端午节

田舍翁

　　童年的端午节
张桂茹
我们家乡有的农民说：“改革开放四十五年，人民生活比蜜甜，一年三百六十日，天天吃喝像过年！”改革开放四十五年，人民的生活水平大大提高，过年过节吃什么平时也吃什么。特别是大中城市，传统的年节习俗，逐渐淡化。回忆我童年的端午节，与现在可大不一样。
我的童年是在人民公社大集体时期度过的。童年时候喜欢过节，过了春节，又盼望着过端午节。一有空儿就掰着指头算计着离端午节还有多少天了。童年时候喜欢过节的原因，一个是那时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上点儿好吃的，再就是觉得过年过节很有趣、挺好玩的。
等着，盼着，端午节终于到了。头天晚上，奶奶就叮嘱我：“今儿晚上早点儿睡，明早上要起早，亮天就上山！”听说要上山去玩，老早就躺在被窝里，却兴奋得翻来覆去好长时间睡不着。
早上，我还睡在梦中，奶奶就把我喊起来。我穿好衣服后，奶奶给我的手腕和脚踝上，都系上了五彩线。奶奶一边系五彩线，一边嘱咐我：“夏天了，草深了，长虫、毒虫子多了，青草茅棵的，别没深没浅地到处乱跑！”大人们给孩子系上五彩线，一个是吓唬毒虫子，另一个主要是提醒孩子们多加小心！随后，又在我上衣后襟上缝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布娃娃。这个布娃娃是妈妈用新白布头和新棉花做的，有圆圆的头和胖乎乎的身体。布娃娃的头是白布裹棉花做成的拇指肚一般大小的小圆球，脸上用钢笔画出了耳朵、鼻子、眼睛和嘴，头上还画着木梳背头发。姐姐还给娃娃的嘴唇涂了口红，脸蛋上抹了胭脂。娃娃的身体，是用一块四角形白布，对角折回又缝成近似四角的方形，里面塞满了新棉花的棉花包。娃娃后背和肚子鼓鼓的，显得很胖乎，肚子上还缝一个红布做的兜肚。娃娃的四个角很突出，代表娃娃的四肢。上方的两个角，当然是娃娃的两只手了。娃娃的一只手提着麻皮绑的小笤帚，另一只手提着彩色绦子做的荷包。奶奶告诉我，这 个布娃娃会保护我的安全，扫除瘟灾、防疫灭病。
收拾停当，奶奶和妈妈牵着我，挎着筐去采艾蒿、车轱辘菜、扁株芽。艾蒿是用镰刀割的，割了两大捆一小捆，妈妈和奶奶各提一大捆，我扛一小捆。艾蒿用处可大了，晒干后可做成火绳、火绒，可用来驱蚊、艾灸、保存火种。妈妈和奶奶的筐，一个装车轱辘菜，一个装扁株芽。车轱辘菜的种子是中草药车前子。这两样草药，有消炎败火、利尿、清热、明目、祛痰等作用，晒干后可泡水喝和熬水外用洗涤，治疗尿路感染和呼吸道感染等疾病。
我们不但扛回了艾蒿、挎回了车轱辘菜和扁株芽，还折回了杨柳枝。这时村里家家门前都插上了杨柳枝，挂着彩纸做的葫芦。那时的葫芦都是各家自己动手做的，没有卖的，也没处去买。姐姐手很巧，做葫芦这些技术活是姐姐的专利。她把细粉莲纸裁成长方形，象折扇子那样折成一公分宽的长条，用颜料一段一段地染成五颜六色，用线从这一头缠到另一头，用蒸汽蒸湿。然后，使准劲儿，慢慢的，慢慢的，把纸条弯成3的形状，千万不能弯断了，弯好压在两块木板中间。待纸条定形后，取出晾干，绕下缠线，小心地打开，把3的两边相对，用浆糊粘牢，相对的3就变成8，一个葫芦就做成了。再配上绿纸做的叶，粉纸做的穗，用彩线挂起来， 好看极了。家家门前的葫芦都是自己做的，五颜六色的，各式各样的，在夏风中飘摇，展示着五月的风采！
“农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端午节正是青苗在地的时节，生产队正忙着耪地 。干松天，地好耪，不费劲，出活。农民最怕连雨天，荒了地，草欺负禾苗，耽误苗生长。端午节这天，生产队上工下地会晚一点儿。男人们舍不得耽误工，大家正好可以用来揍收揍收自留地，一早上起来，就去耪自留地。
家家的女人们采艾蒿等草药回来，洗把脸，就开始做早饭。耪自留地的男人们，在山坡上望见自己家烟囱不再冒炊烟了，就知道饭做好了，用脚下的鞋底蹭蹭锄板，便扛上锄，回家吃饭了。早饭一般都是烙年糕饼，炒韭菜，或摊个鸡蛋。鸡蛋平时舍不得吃，总是攒着卖到供销社，打灯油、换咸盐，或到药社买点去痛片什么的。有钱家，到20里地外的区生猪采购站买回一斤猪肉，尽管一斤才0.83元，也会被人笑话为“不会过”。因为那时，一个劳动日核一两毛钱，大热黄天，一个汗珠落地摔八瓣，苦累一天的工钱，只够买包火柴。大米、白面是没有的。只有到了过年，由生产队集体组织，才能用小米到粮站换几斤白面，大年初一包顿饺子吃。但是限量，很少，每人平均也就2-3两。吃着年糕饼，孩子们憧憬着说：“要是过节也能吃上白面就好了！”爸爸会用苏联老大哥电影里的一句台词给大家解心宽：“面包会有的”、“大米白面会有的！”
端午节应该吃粽子。可山区的农民买不到苇叶粽子叶，包不成粽子，只好把黄米磨面做粘糕了。如果能够做半升黄豆碴儿的豆腐，熬粉条、豆腐、蕨菜，“资本”人家有腊肉，再放几片腊肉，那就是最好的节日大餐了。童年时听说过粽子，可没见过，也没吃过。但我们孩子们会用葱叶包粽子吃，用马莲叶包粽子玩，虽然小，与现在咱们吃的粽子，那工艺水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这手艺是奶奶和妈妈教的，因为他们包过、也吃过。
对于过年过节，爷爷还有一套理论，他说，过年是过大年夜，熬夜、守岁、阖家团聚吃年夜饭；过中秋节，是过晚上，赏月、品尝月饼、吃瓜果梨桃；而过端午节是过早上，采艾蒿、插杨柳枝。
回想起童年的端午节，和现在比起来是很寒酸的，但是也很快乐、也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