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色谱

知白守黑

知白守黑（北京）17391743

2025年5月19日苹果手机拍摄于

青岛至喀什的飞机上

舷窗外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时，我正把额头贴在冰凉玻璃上。三万英尺下的山东半岛像块湿润的调色板，蓝绿颜料被某种洪荒之力搅动着——那是黄海卷着浪花亲吻陆地，胶州湾的潮痕正在退潮中露出赭色沙滩，新城区玻璃幕墙的银蓝与老城红瓦的珊瑚色斑驳交错。飞机引擎的轰鸣声里，我忽然想起青岛栈桥回澜阁檐角悬着的铜铃，此刻大约也正把碧空摇成碎片。

金属鸟翼切开内陆气流后，调色刀开始刮擦出新的色层。鲁中平原的农田正午时分的翠绿，某种介于祖母绿与孔雀石之间的饱和色块，被笔直的田埂切割成规整的马赛克。偶尔闪过镜子般的椭圆——该是水库的反光，银亮得能灼伤视网膜。这种秩序井然的绿持续了四十分钟，直到机舱广播提示进入陕甘空域，舷窗突然蒙上淡淡的沙尘色。

褐色开始统治视野。起先是带着赭石调的梯田，如同巨人随意抛掷的陶土碎片，裂缝里渗出稀薄的草色。接着大地翻卷起焦糖色的褶皱，祁连山余脉用深褐线条在黄土上书写狂草，干涸的河床像褪色的朱砂拓印。我数着云影掠过沟壑的次数，忽然看见某条山脊线上蜿蜒的土长城，它的夯土墙体呈现出氧化铁般的暗红，恍若大地的毛细血管。

当金色突然泼满舷窗时，机舱里响起轻微的骚动。塔克拉玛干的沙丘在斜阳里流淌着液态黄金，每道波纹都镶着钴蓝的阴影。有瞬间我错觉飞机正在青铜器表面滑行，那些被风雕刻的纹路恰似饕餮纹的变体。直到机翼微微倾斜，天山西段终年积雪的峰顶刺破云毯，山脚下突然迸发的绿洲让瞳孔剧烈收缩——那是喀什噶尔，用翡翠色在戈壁滩上绣出的曼荼罗。

下降时看见的杨树林带正翻动银白色叶背，恍若万千蝴蝶顺着绿洲边缘迁徙。着陆轮触地刹那，我听见调色板跌落的清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