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东海头”这个名字,是大连人早期对城市最东端沿海地区的称呼,它位于现在的中山区滨海东路尽头,即如今海之韵公园的所在。</p><p class="ql-block"> 它是大连东部海滨最突出的海角之一,地势较高、岩岸崎岖、海浪拍打激烈,是渔民眼中的“尽头之海”。</p><p class="ql-block"> 这里曾是军事禁区和防御要地,1950年代以后,渐渐对市民开放,但仍未系统开发,是远足、看海、捡贝壳、钓鱼的“郊外”去处。很多本地人喜欢在东海头看日出。</p><p class="ql-block"> 七十年代初的暑假一天,阳光明亮,海风习习,城市还没有今天这般喧嚣,我们学习小组的几个同学做完了作业,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出门“探险”了。</p><p class="ql-block"> 那年我们不过十四五岁,早几天就约好,要去东海头游泳。那时候去海边不像现在,有车有导航,手机一查地图就能走。我们得靠电车,再加双腿,靠彼此的记性和胆子,走哪条很少有人踏足的山路。</p> <p class="ql-block"> 我们在青泥洼桥坐上了201电车——那种木质座椅、咣当作响的老电车,车窗能推开,头伸出去时风灌得人睁不开眼。一路沿着长江路往东开,经过胜利桥、世纪街、三八广场、二七广场,再到寺儿沟终点站下车。</p> <p class="ql-block"> 寺儿沟,那时候是一个夹在两山之间的居民区,红砖房子沿坡而建,这里是当年被称作“大连四大贫民窟”之一的“红房子”。日伪时期,来自山东的劳工是建造大连港的主力,他们就住在“红房子”里。附近就是被称作“狼窝”、“穷汉岭”的街巷,里面柴草堆在墙角,院子里吊着衣裳。 </p><p class="ql-block"> 我们背着布包,包里塞着游泳短裤、毛巾和一个大饼子——就是这样简单地装备着,准备奔向大海。</p> <p class="ql-block"> 出寺儿沟往东,我们穿过一段碎石小路,过了几排老屋和一片菜园,再走入林子。那是一段上坡的山道,土路时窄时宽,松针厚厚地铺在地上,脚踩上去软绵绵的。有时候还能碰到当地人在林子里拾柴,见到我们几个毛头小子,总会笑着摇摇头,说:“又往东海头疯去了?”</p> <p class="ql-block"> 翻过一座小山梁,眼前就豁然开朗。远远的,东海头那片陡峭的海崖露出轮廓,海面泛着碎银,海风咸咸地扑面而来。</p> <p class="ql-block"> 再走一段崎岖的下坡路,脚下变成了嶙峋的礁石和碎贝壳,终于到了。我们“哇”地一声叫着,一阵风似的冲下去,脱掉汗湿的上衣,一头扎进海水里。</p> <p class="ql-block"> 那片海滩荒野而干净,没人收费没人管,浪涌时很猛,退潮时露出一片潮池。我们在海里扑腾,在礁石上跳来跳去,有时会蹲在海洼里等螃蟹出洞,有时也拿小瓶装点海水和小虾回家当“水族馆”。</p><p class="ql-block"> 游累了,就在石头上躺一躺,让咸水在皮肤上结一层白霜。同学们有的唱《地道战》,有的哼《大海航行靠舵手》,声音飘在山崖间,偶尔有一只海鸥掠过天边,像是附和,又像是告别。</p><p class="ql-block"> 我们哪儿知道什么“海之韵公园”,什么“十八盘”,什么“怪坡”?东海头对我们来说,是一片自由的海,是少年时代的秘密天地。</p> <p class="ql-block"> 傍晚时分,太阳快落山了,肚子也饿得咕咕叫,我们拧干裤子,打着赤脚一瘸一拐地踏上归路。那时没有手机,没有照片,甚至没有一张合影,但那一天的阳光、海水、石头上的欢笑声,半个世纪了,还留在记忆最清澈的角落。</p> <p class="ql-block"> 如今再去那一带,寺儿沟变了模样,红房子不多见了,山道早被拓宽修整成了滨海步道,东海头也早变成了游客如织的海之韵公园。可是闭上眼,我仍能回到那个夏天,那个山林间一路打闹,奔向大海的午后。</p> <p class="ql-block">那是我们的海,我们的少年。</p> <p class="ql-block">(部分配图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