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前中间黄剑虹校长</p> <p class="ql-block"> 守望——记大市聚职业中学校长黄剑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每当秋天来临，我总想起水帘，想起那顶褪色的大草帽，法国梧桐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极了当年篝火晚会上他拨弄吉他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一、风雪夜的拖拉机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记忆最深的是1987年冬夜那场暴雪。张华兴老师咳血时，木板墙上的搪瓷钟刚敲过凌晨一点。校长冲进张老师宿舍时，军大衣上的雪花簌簌落在楼板上，冻得发紫的嘴唇只吐出一句："快抬到拖拉机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那辆老旧的拖拉机突突响着碾过积雪，车灯刺破浓稠的黑暗。校长蜷缩在敞篷的拖拉机里，把张老师抱在怀里，每隔几分钟就用冻僵的手去探他的鼻息。柴油味混着雪粒子灌进衣领，三个小时的山路，他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直到县医院的走廊里，护士扯开他僵硬的手指，才发现他掌心掐出了深深的月牙印。</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别怕，有我在。"他对着张老师苍白的脸重复这句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窗外的雪越下越急，把拖拉机的辙印埋得无影无踪，却在他眼底烙下了永远化不开的霜。</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二、虚掩的房门与沉默的慈悲</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的怯懦曾在他的包容里得到救赎。我刚到学校代课没多久的那个周末，男同学们来看我，我只好出让宿舍，自己实在没处可去才敢推开校长虚掩的房门。被服上的阳光味混着军大衣的粗布质感，我缩在床边听山风掠过瓦楞，攥着他塑料壶里倒走的半杯山茶油空瓶，整夜在陌生房间里煎熬。</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他当然知道一切。但他的沉默像春日溪水，漫过我发烫的脸颊却不着痕迹。这份慈悲比说教更有力量，让少女懂得：尊严是被温柔托起的重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三、被珍视的星辰们</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黄校长的掌心始终盛着一汪清泉，润泽着每一个落在水帘的灵魂。那些年到校的老师，或带着失意，或背着"发配"的流言，眼底藏着未愈的褶皱。他便把自己化作茧，将外界的风言风语轻轻隔开——给有位老师安排买菜，便于每日回家，给吕老师安排音乐课，让他的喜欢成真，让胡老师不参加劳动，允许做书虫……抽屉里的笔记本密密麻麻，记着每个老师的专长与困惑，像老农琢磨每株秧苗的脉络。</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最揪心的是年年生源不足，他带着学生翻山家访，在辍学女孩家的土坯房前蹲了几个小时门槛。在他劝说感动下，暮色中女孩冲进屋里抱出书包时，学生们抱头痛哭，——他把每个学生当星星，当成宝，更把每个站在讲台上的人，都当作水帘不可替代的星辰。</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人如山茶籽，得找对压榨的力道。"他总把这话挂在嘴边，自己却像筛子，筛去流言的沙砾，留住每个灵魂的光。那些曾以为被世界遗忘的老师，终究在他的守望里，听见了自己拔节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四、草莽校长的星斗情怀</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谁能想到，这个背着"为人民服务"帆布包的黑瘦沙哑的男人，心里装着整个山野的星光。他欣喜地陪吕柏飞老师在柴火炉旁写《水帘校歌》，炉火星子溅在谱纸上，成了跳动的音符；他崇拜地看着张华兴老师抄在黑板报上的诗词，将它们编成小册子，让墨香混着山茶油的香气弥漫校园；他甚至从山村请来有武功的人，在操场上教学生练功夫。"读书不是唯一的路，但见识是。"他如是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最绝的是对胡柏藩老师的"纵容"。那个整天泡在书里的年轻人，在他默许下发呆、备考、熬红了眼。当校长决定让他负责筹建化工厂时，胡老师终于放弃了考研的梦。谁能料到，这个决定后来催生了市值百亿的新和成。他总说："人就像山茶籽，得找到合适的压榨方式，才能出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五、孤独的守灯人</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据说1989年山洪冲垮学校围墙，他在暴雨里守了整夜。泥浆顺着下巴往下淌，眼里却燃着狠劲。"我在，学校就在。"他沙哑的声音被雷声碾得破碎，却比山岩更坚实。当年黄老师连一块砖石都舍不得浪费的破败水帘中学，如今已成为巍然的新昌技师学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如今他也满头白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几十年的山风。那天重聚，吕柏飞老师带来水帘相册，黄校长轻手拂去尘埃，动作慢得像在擦拭某个珍贵的旧梦。那些独自在办公室熬到天亮的夜晚，那些被误解的委屈，那些把眼泪咽进肚里的时刻，都成了他鬓角的白发，成了水帘精神里最苍凉的底色。</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想起水帘秋天的水杉，想起飘落的梧桐叶，像一朵不会凋谢的旧草帽。仿佛山风掠过，远处传来隐约的校歌旋律，那是吕老师当年在柴火堆旁写下的调子。这个把青春埋进大山的男人，终究让贫瘠的土地长出了翅膀。而他自己，早已成了永不熄灭的灯塔，守着教育的最本真：是一个灵魂去撼动另一个灵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吴珍2025年5月29日子夜于新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