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粽子香

踏雪王瑞玲

社区端午节包粽子比赛正热闹着。糯米、红枣一字排开，就等着大家露一手。哨声一响，手巧的人手指翻飞，眨眼间一个漂亮的粽子就成型了，麻利得很；手生的呢，动作虽慢些，却也一丝不苟，神情专注。周围加油声、笑声此起彼伏，一片喜庆。可看着看着，我的思绪不知不觉就飘回了小时候老家的端午节。

那时天刚蒙蒙亮，爷爷就出门了。等他回来，带着湿气的艾草便挂满了门框窗边，清清凉凉的草药香在屋里弥漫开来。奶奶呢，总在我们几个小的还呼呼大睡时，轻手轻脚地给我们手腕系上五彩线。她常说：“系上这个，能赶走不好的东西。”那细细的线缠在腕间，微微的痒，心里却莫名踏实。等我们揉着眼睛起床，胸前还会挂上奶奶早早缝制好的、五颜六色的小荷包。

那时家里清贫，包粽子多用黏的高粱米，也有大黄米，但是很少，能吃上糯米就更少见了。奶奶是包粽子的好手。节前几天，她总会去村边苇塘采回鲜嫩的苇叶，洗得干干净净，再放进大锅里煮。水一滚开，满屋都是清冽的香气，特别好闻。

我十几岁时，也缠着奶奶学包粽子。可那柔韧的苇叶在我手里怎么也不听话，不是这儿漏米，就是那儿裹不紧，急得我手忙脚乱。奶奶看我笨拙的样子就笑，然后把她那双粗糙却异常灵巧的手伸过来，轻轻覆在我的手上，一步一步地教：“叶子这样折……对，米别塞太满，煮时会胀开……枣子放中间压着……绳子得使劲勒紧咯……”她掌心暖暖的，那份不厌其烦的耐心，我至今都记得。

粽子包好，下到大锅里煮。我最爱蹲在灶台边守着。灶膛里柴火噼啪作响，锅里咕嘟咕嘟翻滚着大泡，白茫茫的热气顶着锅盖，一阵阵往外冒。那香味越来越浓——是煮透了的苇叶清香，裹着米和红枣的甜糯气息，馋得人直咽口水。我隔一会儿就忍不住问：“奶奶，快好了没？能吃了不？”奶奶总是笑着在围裙上擦擦手，说：“快了快了，出去玩一会，等回来就好了。”

好不容易盼到粽子出锅！热气腾腾的，奶奶用筷子夹出来，放进粗瓷碗晾着。我哪等得及，抓起一个，烫得在两只手里来回倒腾，也顾不得了，张嘴就是一大口。嚯，真烫！可那软糯的米、甜软的枣，还有那股子独特的粽叶香，瞬间在嘴里漫开。那一刻只觉得，世上再没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了！那滋味，仿佛一直烙在舌尖，直到如今想起来，仍觉得齿颊生香。最难忘的是，端午节这天，我们每人还能分到一个鸭蛋，那咸香与粽子的甜糯相配，简直是绝妙的美味！

如今社区的比赛热闹非凡，粽子的花样也多得数不清，什么馅儿的都有。可每到端午，我心底总会浮现儿时的光景：爷爷采回的艾草清香，奶奶悄悄系在我腕间的五彩线绳，守在灶台边等粽子熟的焦灼，还有咬下第一口时，那份烫嘴又直抵心窝的香甜满足。

那时家再穷，家家户户也必包粽子，没有锣鼓喧天的热闹场面。可那份暖融融、乐呵呵的滋味，却像天上的星子，一直在我心里亮着。它们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是奶奶温厚的爱，是家的味道，是我童年最珍贵的念想。每每想起，心头便漾开一片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