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访庙子头电站》

赵加琪

　　五月初晨，天光澄澈如洗。家中正议假日去处，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我忽忆起当年参与修建的庙子头电站，离安康不远，此议一出，竟得满座响应。儿子与儿媳曾在此挥洒青春，老妻亦常关注工程经营情况，这大坝的每一方砼和每一个金属结构间，早与我们结下不解之缘。

车轮碾过新铺的柏油路，窗外的谷城县已非旧时模样。昔日低矮的屋舍化作参天楼宇，道旁新栽的香樟亭亭如盖，紫薇花团锦簇，连空气里都漾着蓬勃生气。途经石花镇时，但见青石板老街两侧酒旗招展，石花大曲的醇香混着油炸魚的焦香在细雨初蒙的空气中缠绵。饭馆里跑堂的吆喝声与食客的谈笑声织成一片，我们拣了家挂着"醉仙楼"木匾的老店，老板娘端来的三鲜豆皮金黄酥脆，清炒土豆絲酸辣可口，瓦罐煨的土鸡汤浮着晶亮油珠，就着新采的毛尖茶，竟吃出几分旧时光的滋味。

抵达电站时，恰逢细雨迷离。银线般的雨丝笼着混凝土大坝，恍若为这座水利丰碑披上轻纱。指尖触到冰凉的坝体时，二十年前的情景骤然鲜活——那个暴雨夜抢险时，全体参战人员手挽手在激流中筑起人墙；浇筑右岸坝段那三个月，技术员小张总是吃的冷馒头和剩菜......如今坝顶的观测仪闪着绿光，智能控制系统取代了当年的手摇闸门，唯有泄洪道奔涌的白浪，仍唱着不变的壮歌。

转身俯瞰库区，雨后初霁，湖面如一块巨大的翡翠，倒映着四周苍翠的群山。微风拂过，泛起粼粼波光，几只绿头鸭悠然游弋，身后拖出长长的水痕。远处，一叶扁舟缓缓划过，船头的渔夫撒下银网，惊起几只白鹭，振翅掠过水面，消失在薄雾笼罩的远山之中。湖岸边的芦苇随风摇曳，偶有野鱼跃出水面，溅起晶莹的水花。

厂房里，年轻的值班长正盯着电子屏上的数据流。他听说我们是建设者，立即捧出泛黄的工程相册。当指尖划过那张全体建设者雪中誓师的合影时，我忽然红了眼眶。窗外，雨后初霁的库区宛如碧玉，几只绿头鸭正领着绒球般的雏鸟掠过水面，荡起的涟漪惊散了倒映着的发电塔轮廓。

归途上，儿子忽然说起水电三局正在参建的抽水蓄能电站项目。后视镜里，夕阳给大坝镀上金边，宛如一条巨龙盘卧在青山之间。这瞬间我忽然明白，那些浇筑在混凝土里的青春，终究化作了照亮千家万户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