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而行

星空

气象预警显示今日午后将有八级大风。我裹紧风衣站在操场边，看白杨树在风中狂舞，叶片如断弦的蝴蝶纷纷坠落。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满怀信心的少年，如今却像被岁月抽去脊梁的枯叶，夹着教案踽踽独行，面色灰败，眼神无光。

粉笔灰落满衣襟时，我总会想起当年急诊室的月光。医生面对的是血肉模糊的真实，教师却要在谎言编织的茧房里挣扎。社会的穹顶正在崩塌，教书匠被钉在了道德的十字架上……老师们捧着爱心做祭品，却在祭坛上听见魔鬼在讥笑，三尺讲台成了孤岛。

当警察执法遭遇暴力会有全网声援；当父母被子女辱骂会有道德谴责；而教师被学生推搡时，连监控录像都成了"激化矛盾"的证据。我见过同行被家长堵在办公室长达几小时；我见过班主任因没收手机被学生诅咒；我见过老教师为职称评审哭着说"我不要荣誉，给我尊严"……这些故事像刺青般刻在教育的脊梁上，渗出黑色的血液。

暮色中的教学楼像被剥光羽毛的公鸡。我站在教室后墙的心愿林前，看着那些稚嫩的笔迹："长大后要当网红""想当明星""希望老师少布置作业"。忽然想起《麦田里的守望者》里的话："我整天就干这样的事，我只想当个麦田里的守望者"。可如今的麦田里，杂草丛生，稻草人被风雨剥去了衣衫。

夜里，狂风鬼哭狼嚎，裹挟着沙粒拍打窗棂。我在笔记本上写下最后一行字："教育不是注满一桶水，而是点燃一把火"。可当火种被雨水浇灭，当柴薪被虫蛀空，这把火要如何照亮教育的明天？或许我们都是逆风而行的朝圣者，明知圣地在雾中，仍要一步一叩首地前行。因为那些在作业本里夹给我的小纸条：老师您辛苦了；课间休息时孩子递来的一块糖；那些毕业多年后突然响起的问候……始终在提醒我：这世间最珍贵的星光，往往藏在最黑暗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