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之殇：项羽的贵族精神与历史分野

明月如洗

　　笔者还是懵懂少年的时候，便早早地从恩师teacther兰的娓娓讲述中知道了“鸿门宴”、知道了《史记》，知道了“范增”，也知道了“项羽”。说实话，那时候好恨项羽这个傻瓜，为什么就不听亚父范增的话呢？大好的花花世界便白白地丢掉了……

及年事稍长，读了几本书，才知道这就叫造化弄人。 “鸿门宴”是顶羽的“劫”，他命中躲不过的“劫”。等到我多次执教课文《鸿门宴》，每每更是扼腕遗恨、抚膺叹息。历史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略过“西楚霸王”而垂青刘邦这“竖子”了……

李清照有诗云，“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咱今天就来说说那个贵族项羽，那个在鸿门宴上不忍下手的项羽，那个被围“垓下”却放心不下虞姬的项羽；说说他扛鼎拔山的豪爽侠义，也说说他的匹夫之勇妇人之仁；说说他的争霸失败和乌江自刎，也说说他的性格短板和政治低能。顺便跟各位大佬一起尝试着从历史、哲学、美学诸方面来解读这位中国历史上最悲壮最凄美的失败英雄——项羽。

因为内心的慷慨悲凉，叙述难免沉郁低叹，诸君祈谅。

（一）中式“贵族精神”的绝唱

据《史记》记载，当项羽在会稽看到秦始皇车驾时，那句“彼可取而代也”的强力宣言，道出了六国贵族最后的倔强。这个身长八尺、力能扛鼎的楚国将门之后，血液里流淌着春秋战国最后的贵族基因。他的破釜沉舟不是赌徒的疯狂，而是贵族式的荣誉对决——在巨鹿之战中，他以五万楚军全歼四十万秦军，用青铜时代的战争美学，给急功近利的大秦帝国送上了最华丽的讣告、最酣畅的挽歌。男儿的豪雄，可谓登峰造极、无出其右矣。

（二）鸿门宴的骑士精神

那个可以改变历史的宴会上，范增的玉玦三次发出寒光，项庄的剑芒直指刘邦的眉心，樊哙的盾牌撞碎侍卫的阻拦。但是，项羽最终却选择了光明磊落的骑士式对决而非突如其来的政客式暗算。这肯定不是单纯的“妇人之仁”，而是贵族对阴谋的本能排斥。当他允许刘邦借口如厕遁走时，实际上是在捍卫某种比胜利更重要的战争伦理——就像中世纪骑士拒绝从背后袭击敌人一样。这种精神上的神圣“洁癖”，注定让他在流氓政治时代必然的头破血流、身首异处。虽则痛心，却是必然。

（三）政治幼稚病的标本

项羽的一系列政治操作堪称教科书级别的灾难表演：放弃关中建都彭城，如同棋手主动让出天元；分封十八路诸侯，重现周天子式微的困局；烹杀义帝却留人话柄，暴露政治手腕的粗劣。最致命的是，他把战争理解为个人武艺的展演——当刘邦在“鸿沟”说“吾宁斗智不斗力”时，便已完美宣告了实用主义对英雄主义的彻底胜利。

（四）垓下的美学升华

乌江亭长的小船，本可载走卷土重来的希望。但项羽最终选择用头颅成全故人（敌人）。这个决定暴露了他真正的致命伤：“天之亡我，非战之过也”，不是军事失利，而是无法忍受从神坛跌落的“羞耻感”。当他将头颅赠予故人吕马童时，完成了中国悲剧英雄最震撼的谢幕——用死亡将失败转化为永恒的美学符号。

太史公在《项羽本纪》中埋下深深的寓意，后人不可或忘：这个政治低能儿之所以被置于本纪之列，恰因他代表了华夏文明中某种稀缺的精神基因。刘邦赢得了帝国，但项羽赢得了史诗。他的失败如此耀眼，以至于两千年后我们仍能感受到那柄染血的青铜剑上，凝结着一个贵族时代的最后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