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故乡的花房,是极好的。我每每想起,便觉得那里是世上最美的所在。花房不大,砖墙砌就,顶上覆着玻璃,阳光透进来,照得那些花儿格外精神。</p><p class="ql-block">隔壁做卖大煎饼的摊子上,也时常飘来诱人的粮食香,但是和花房里清澈的花香相比,显得格格不入。</p><p class="ql-block">花房的主人姓王,是个寡言的老头。写得一手很好的毛笔字,穿戴尽管不好但非常干净利落,依然很文化的样子。他侍弄花草的手艺极好,据说年轻时曾在省城的大户人家当过园丁,也伺奉过那些大家名家。后来不知怎的,就回到这小镇,开了这间花房。花房里四季都有花开,春兰秋菊,夏荷冬梅,排得齐齐整整。王老头从不叫卖,只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那些花儿,也看来往的人。有时候也独自门口一边的马扎上,抽着闻起来很香的烟卷,满面的陶醉。</p> <p class="ql-block">我少时常去那里。那时节,小镇里还没有什么消遣的地方,花房便成了我和她常去之处。她爱花,尤其爱那盆白色的茉莉。花开时,香气清幽,她便凑近了去闻,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微微上扬。我站在一旁,看她比花还好看。</p><p class="ql-block">"这花真香。"她说。</p><p class="ql-block">"不及你香。"我答。</p><p class="ql-block">她便红了脸,作势要打我,手却轻轻落下,像一片花瓣拂过。</p><p class="ql-block">花房里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我们常常一待就是半日,看花,说话,或者什么也不做,只是并肩站着。王老头从不赶我们,有时还会送我们一两枝开败的花,说是"反正要谢了,不如给年轻人玩去"。惊喜得我都想现场给他写一首诗,但在显得很文化的王老头面前,心底里的敬畏让我不敢那样嚣张和妄为。</p><p class="ql-block">后来我去了外面工作,她依然留在小镇。每次回来,我必先去花房寻她。她总在那里,站在茉莉花前,等我。我们说起各自的生活,说起将来的打算,说起要一起去看更大的世界。花房里的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我们的约定却始终未变。</p><p class="ql-block">直到那个春天。</p><p class="ql-block">我回到小镇,照例先去花房。她不在那里。茉莉花开得正好,香气弥漫,却不见那个闻花的人。王老头告诉我,她嫁人了,嫁给了县城里一个做木材生意的人。</p><p class="ql-block">"那姑娘临走时,还来看过这盆茉莉。"王老头说,"她站了好久,最后摘了一朵,带走了。"</p><p class="ql-block">我站在茉莉花前,忽然觉得那香气刺鼻。花还是那花,花房还是那花房,只是人不在了。王老头递给我一杯很粗糙的茉莉花茶,什么也没说。茶很苦,像极了那时的心情。</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再后来工作原因,我很少回小镇了。偶尔回去,也不再去花房。听说王老头死了,花房被他的侄子接手,改成了卖塑料花、录音带和婚庆用品的店铺。那盆茉莉,也不知流落到何处了。</p><p class="ql-block">如今想起故乡,最先浮现的还是那间花房。砖墙,玻璃顶,阳光,花香,还有那个站在茉莉前的身影。记忆里的花房永远明亮温暖,而现实中,都被时光敲得稀碎散落一地。</p><p class="ql-block">也许每个游子心中都有一间花房,藏着最美好的记忆,也藏着最深的遗憾。花开有时,人聚有期,唯有乡愁,永远盛开。</p><p class="ql-block">没有开放的时代,才有羞涩的美的存在,羞涩里面写满阳光味道的纯真。也许注定她只能是青春里走过的一段花香记忆,而那时候的我自然也是懵懂的如同一片刚刚伸展开来的叶子。羞涩里才有原始的清香,没有真正的开始,自然也没有像样的落幕和故事。想起那段时光,我还是会喃喃自语的说:我不怪意你。。。</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