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 说好桃花开-4

文戈

陈重早上七点起床，拉开窗帘，看天已经发亮，洗刷之后，他走到酒店门口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不想却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尼洋河畔狭长的林芝市区，东西两面是高耸的大山，由于前天晚上的那场大雪，山上的雪线很低，从山脚往上大约三分之二的山体呈现白茫茫一片，在没有树木覆盖的雪山顶上，陡峭的山崖旁，露出深褐色的岩体，显得雪山山峰更为险峻、雄伟。时间到了七点半，突然市区西面那座雪山，山峰尖顶上出现了一个红点，恰是在洁白的山峰上，点燃了一颗火苗，那火苗开始慢慢向下燃烧，随着燃烧范围的渐渐扩大，深红的颜色渐渐开始变淡。大约过去十分钟，天空变得更为明亮，被阳光笼罩的雪山从红色变成淡黄色，再一会儿，雪山变得异常的明亮。

这是陈重第一次看到日出金山，他很兴奋，有一种想呐喊的感觉，当他收回眼光看到周边三三两两站同样着看日出的人们，又把那疯狂的想法憋回心里。看到太阳光已经照射到他身上的时候，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便回到酒店房间，收拾好行李来到一楼早餐厅用餐。

酒店的早餐厅不大，菜品比较简单，没有太多选择空间。陈重选了些蔬菜，拿了两段玉米，两只鸡蛋，盛了碗稀饭，找了个空位坐下。米玛看到他，和他打了个招呼，他也发现文文和妙妙在不远处一张桌子上用餐，小乔坐在她俩对面似乎说了句什么话，让她俩突然笑了起来，回顾四周没发现苏鑫。眼看自己都快吃完了还不见苏鑫的身影，他有些纳闷，不知道苏鑫是没起床还是已经用过早餐，正当他要站起身的时候，苏鑫匆匆地从门口进来，脸上带着刚起床时朦胧的睡意。从陈重身边走过的时候，陈重抬头想和她打个招呼，而她却视而不见，直径走向取食台。陈重怏怏起身，提了行李到门口找车去了。

林芝到达嘎啦桃花村也就二十分钟车程，从318国道的东侧沿着山脚下的缓坡拾级而上，只见一层层类似梯田的旱地里，种满了油菜，绿油油的油菜长出了茎梗，一些长得比较高的茎梗的顶端，已经开出金黄的油菜花。田埂上、周边山坡上一棵棵桃花树，那桃花树树干粗壮，一个人张开手臂也合围不了，许多桃花树长到离地三四米高的地方像是曾经折断过，主干和枝干的粗细形成明显的对比。从桃花树的长势和造型看，这些桃花树有着上百年的树龄，像似经历岁月沧桑的老人，而树枝上依然开满粉红色的花朵。有些向阳的桃花树开满花朵，有些在相对阴凉的地方，桃花刚露出粉嫩的花蕾，陈重庆幸来的正是时候，正是桃花开的季节。由于前天晚上的那场大雪，东面后山上的雪线很低，透过桃花看到山上一片白皑皑，那山离桃花林很近，山体和桃花林连在一起，估计再往前方走一百米就可以触摸到山上的积雪，眼前是桃花，背景就是积雪。陈重站在田埂上回头看，远方隔着尼洋河西面，在太阳照射下洁白的雪山非常明亮。陈重看过很多江南的桃花，看到过桃花和亭台楼阁相映衬的场景，感觉到的是桃花的秀气，这里的桃花多了一些厚重，桃花和远方的雪山同框，他还是第一次在现实场景中看到。

从嘎啦桃花村到扎西岗村，要沿着318过道往东，经过海拔4728米的色季拉山山口，穿过鲁朗小镇。汽车从嘎啦桃花村出发不久便开始爬坡。陈重看到，公路两边的树梢上有了积雪，随着海拔上升，树上的积雪越来越厚，公路上也开始出现积雪。积雪在车子的碾压下变雪水，在一些拐弯的向阴处，雪水经过夜晚低温结成的冰冻还没开始融化。路边停着几辆大货车，几位货车司机拿着铁铲在路上铲雪，积雪的面积太大，仅靠铲子效果不大，看似这些停在路边的货车，至少是昨晚之前就已经停在这里。双向只有两车道的国道线本来就不宽敞，加上双向车流和路边的停车影响，车速变得很缓慢，一位交警忙于在路上指挥。

由于前方来车流量太大和车速缓慢，车子开开停停，到了半山腰终于彻底停下来不能动了。米玛打开车门到前方看路况，其他人下车开始玩雪。陈重走到路边，不小心一脚踩到路边水沟里，积雪一下蔓到了近膝盖的位置，他急忙收起脚步，发现雪已经从鞋子边上渗透进去，脚上冰凉冰凉的。他弯腰抓起一把雪用手一捏，由于气温低，那雪就像一把散沙，根本捏不拢，抓过雪的手一阵刺骨的冰冷。

他抬头看，小乔已经和文文、妙妙打起了雪仗，那捏不成团的雪，抛出去成了一团雪雾。陈重正看的出奇，突然头顶和脖子一阵冰凉，转身一看，苏鑫一边朝身后跑去，一边转身嬉笑。原来苏鑫趁他不注意，捧了一把散雪洒到了他的头上。陈重赶忙抓起一把雪想追过去，那抛出去的雪像一团雪雾，根本够不着苏鑫，更让苏鑫得意的笑弯了腰。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疏导，道路交通恢复，车子开始缓慢行驶，陈重看到窗外的积雪越来越厚，山谷里几颗高大的高山冷杉，树干挺拔，树梢部分，由于常年遭受低温、寒风、大雪压迫，露出干枯的树顶。背风的一面，凝结的雾凇和树枝上的白雪和树干、树叶形成强烈的反差，绿色的树叶，变得有些暗淡，旁伸的树枝受积雪的压迫往下垂挂，呈现出不规则的各种造型。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强烈的阳光照在积雪上，形成光线的强烈的反差，让人睁不开眼睛。

车子继续往前行驶，公路拥堵的状况开始缓解，车速也比之前快了许多。大约过去二十分钟，车子沿着弯弯曲曲的道路从森林里钻了出来，眼前突然变得开阔，公路的坡度也变得平缓，道路的两旁从高大的冷杉变成了被白雪覆盖着的高山草甸。前方公路一侧，出现两座铺满白雪饱满得像少女乳房似的山峰。山峰顶端的蓝天上浮着一丝白云，像似一片轻纱，想轻抚在少女的乳峰上，炙热的太阳却把轻纱掀开扯散，少女峰顾不得羞涩，完全袒露在大地之上。在行车视觉的变化中，那两座山峰从分离到相互靠近，最后重叠在一起，然后又慢慢地分开。陈重脑子中闪过格鲁吉亚海滨城市巴统，矗立黑海东岸“阿里和妮诺”雕像，一直都在动的阿里和妮诺雕像，慢慢靠近，吻合，再从对方体中穿过，又慢慢地分离。眼前这两座山峰像极了那游动的雕像。

车子到达海拔4728米的达色季拉山山口，在公路边的临时停车场停了下来，陈重再次被眼前的雪景折服了。

陈重站在垭口上，眼前白茫茫一片，白雪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特别耀眼，他想摘去墨镜看看到底会是怎么一种景象，结果，摘了墨镜根本睁不开眼睛。头顶上是蔚蓝的天空，其它方向衍射过来都是白雪刺眼的光芒，他终于感悟到平时只有书上看到的关于雪地行走不戴墨镜会被紫外线灼伤造成雪盲的说法，他重新戴上墨镜。脚下厚厚的积雪，已被人踩得很结实，在没人踩踏的过的地方，对一米八二身高的他，一脚踩下去可以淹没到膝盖。

垭口两边山的坡度不高，山上已经完全被白雪覆盖，北面山坡上，挂满五颜六色的经幡，那经幡在白雪的衬托下，色彩特别的鲜艳，一群游客在山坡上兴奋得呐喊欢呼。南面山坡地势比北坡要平缓一下，但太阳照射下雪地放射的光芒比北坡更刺眼，山上那些通讯设施，都被大雪覆盖，只露出长长的天线，在山风呼啸的山坡上，一动不动。沿着蜿蜒起伏的山峦看过去，白茫茫像一条巨龙，龙头消失在前方的蓝天之上，仿佛是巨龙腾空飞上了天。

转身往东面看去，山谷的前方，在薄薄的云雾后面，一条延绵的雪山横亘在远方的山谷之上，雪山山顶是嶙峋的岩石，那尖尖的山峰，犹如一把长矛，直刺苍穹。下方有众多成片的雪山衬托，显得这座雪山更加雄伟壮观，这就是藏东地区最著名的南迦巴瓦峰。

“南迦巴瓦峰海拔7782米，位于喜马拉雅山脉最东端，它是西藏最古老的佛教雍仲本教的圣地，有西藏众山之父之称。一年365天，至少有300天躲在云雾里，所以也叫’羞女峰’，像今天这样露出全貌，你们的运气也是太好了。你看那南迦巴瓦峰，像不像一位仰卧的美丽少女，右边是她的头，依次是胸、腹部和双脚。”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陈重回头一看，米玛就在身后，还有头戴遮阳帽和几乎蒙住整张脸的大口罩的苏鑫。

苏鑫看到陈重回头，向他挥了挥手，陈重向她笑了笑说：“你们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没跟啊，一直站在这里，倒是看你一直在凝视前方，在想什么呢？是在欣赏羞女，或是研究羞女的各个部位？有新发现吗？”苏鑫笑着说道。

从昨晚晚饭之后，陈重就觉得苏鑫对他态度有些变化，不像之前那么彬彬有礼，有时对他视而不见，有时又会故意捉弄他一下，对他说话也没有原来那么客气。他理解为两人性格上的差异，苏鑫活泼开朗，而他自己相对比较内敛，或者像有朋友评价他说的，自己或许是一个闷骚男。对于苏鑫的话题，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建议上北面的山坡去看看，也许上面会看到更好的风景。陈重和苏鑫从车上行李中各取出一只登山杖，他问了苏鑫，知道她没带雪套，本想把雪套让给她，苏鑫说她穿的是高邦登山鞋，裤脚有带子可以扎，不需要雪套，于是给自己套上。米玛交代了注意事项后，自己留在垭口，俩人跨过公路，向对面山上走去。

（待续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