⁶⁹黄沙窝(长篇小说连载 第十七章 总第六十九期) 乔 盛

桂华秋实

接上期

黄仁世扳着指头数着伏卧的羊子：“一只、二只、三只、四只、五只、……九十九只、一百只、一百零一只……”这个数目距一千只还差得远。一千只羊子的家庭要比一百只羊子的家庭更富裕更神气更耀眼。因而他不免抬头远视对面沙丘看不见的那个地方是不是还有羊子啃草。他有点儿后悔，春天为啥要那样倔强？自己掏钱买羊，公公道道合理价，买到跟前又撒了手，白让黄仁孝那小子占了便宜。他说不来当时是一种啥滋味儿，总感到这笔交易不能做。和金贵买羊，不管他人的事。可一听说金贵卖羊急用钱是给金狗投资办煤矿，不由得一种野火由心底燃烧。好个金狗，把我老四金鱼的一万五千块骗去图红火，又把金贵往煤坑里拉。哼，我偏不买，事后他听说黄仁孝买走了羊子，金贵又到了野鸡川金狗的煤矿，不知是输气还是争气了，一肚子的怨气没个发泄处。狗日的，我黄仁世牧了几十年羊，买卖了几十年羊，却让别人挤了自己的行道。还有叫他更迷离和后悔的是前几年羊毛羊绒走红的时候，他怎么那样太死心眼，竟把最好的羊毛羊绒低价卖给了那些来黄沙窝购买的二道贩子。多亏他的金鱼脑瓜子灵，在羊毛羊绒的市场上插了一杠子，总算还挣回了万数八千，要不然就太不合算。人家拿十二块钱买上自己一斤纯羊绒进县城一转手就攥百十块，三道贩子、四道贩子运到河北、天津再出手，光一斤纯羊绒的纯利就挣二、三百块。唉，自己真是老糊涂了，怎么就这样不开窍。当他又听到有关羊毛羊绒贩子们往羊毛羊绒里掺沙拌水搅机油挣黑心钱的传闻，良心的天平受到了强烈的震动。好哇，金鱼，你个没肺子的祖宗，原来跟着金狗、金柱他们干瞎事坑害人，迟早得不到好报应。我老汉活了六十几，没做过一点儿对不起人家的地方。好人不会把你们这杆了灰松们怎么样，老天爷总有一天找你们算帐，也许与这个原因有些关系，他不愿买金贵的羊子叫金狗发横财。然而这仅仅是他的一种良知罢了。他的亲骨肉金鱼的一些举动他都无能为力来加以制止。他的整个身心不能操在四儿子一个人的身上。他要把不灭的余热分散到三对儿子、儿媳妇和八个孙子们的躯体内，还有他的最小的宝贝女儿金娟。

太阳从天空的正中喷吐了一番光热后渐渐地向西边的天穹滑斜。沟道里树枝头的麻雀叽喳着寻找着食物。混杂的男人女人的吼喊声伴着牛驴骡马羊子的嘶鸣声时高时低时远时近传来。树底下的羊子态度极认真地开始了走动。尽管荒凉占据了沟道的大部分滩地，死亡的草木横七竖八遍布着沙滩，但是依然还有极少顽强的嫩草吐着绿色花环打扮着黄沙窝村的外貌。黄沙窝村的空气不全是被天火燃烧的什么也不存在，焦臭的燥味中忽多忽少还飘忽着生命的清香味。那是沙柳枝的精魂柠条根的血液，也可能是从地狱喷出的煤炭的有益气体……

羊子们狂欢着向沟道里跳跃着觅草。

黄仁世这才着了忙似地往起一窜大声吼叫：“老家戚[①老家戚：老祖宗的意思。]①，吃了人家的庄稼，老祖爷活剥黑脑星的皮。”

骂的谦逊，是叫牲畜听的，也是叫自己听的。人向牲畜表白心迹其实是向人自己验证心迹的纯洁度。黄仁世的主体意识是要面对这个人世间叫更多的活人、未来人理解他铭记着他。因为他自知阎王爷给他在阳世间的假期不会太长久。六十三……七十三……八十三……活到九十三也是逃不脱墓碑对自己躯体的挤压。

老年人的思绪大多包含着关于死亡的成份。因而老年人要比年轻人更对生活有着深层的思考和百倍的珍惜。

黄仁世的双腿来劲了，一前一后地踏着沙土吆喝着羊子，胸口涌起一片潮和一片明亮。

秀秀清早起来喝了满满一瓶红葡萄酒。空肚子里装进去肠子收缩的麻麻的轻微疼痛，接着是浑身热热的骚痒。胸脯热烫自不必言，脸蛋子着火烧的难受。骚痒与难受中漫卷着灵魂悲伤的无声呼唤。她打开收录机，轻柔古典的《塞上曲》钻入了她的女人的血管。饭食一点儿也不想吃。健美的身子倒卧在双人沙发里。红葡萄酒的浓度不算高，肌体的血液循环逐渐加快。空虚与充实，自强与自卑，相互在灵肉的情感古渡口对抗。

到底过了多长时间，收录机是几时自行关闭的，从门外阳光照射到窗玻璃的强度看大概是到了晌午。模模糊糊的清醒，昏昏沉沉的瞌睡，诱发着女性本能的干旱已久的绿洲涨潮。思绪的翅膀推开赤裸裸的情欲大门。曾有过的灵欲与肉欲体验浮动在面前。最敏感的部位似乎被什么东西磨擦的产生了知觉。自我品味只有在不可能成为现实的条件下才具有真实的效果。大脑对灵肉的支配最终要通过性欲机器的发射而产生性感的升华。有经验的女人对自我的品味要比实在的机械行为更领略的细致入微。赌咒的掩饰本能其实是自我的毁灭。她不愿毁灭自己，也不愿伪装自己。女人就是女人。心理的生理的需要是随时都会由潜在意识剌激出来。失去了合法的丈夫，而不能失去灵肉的萌生。天下的男人肉体的结构都是由那么几部分组成。她的胸口间感觉到一种起伏不平的有节奏的压力在运动。她开动着全部的生命的属于女人的欲望机器在尽情地享受着。好像感觉到是又一次全新的洞房的夜晚。兴奋与快感占据了整个的肉体。十个指头失控地拽住了遮着的沙发巾。一松一驰，表现的特别的自然。两条大腿并住又撑开。双脚蹬得地板“沙沙”有音，简直是与压迫在身体上的异性在相互配合。

终于达到了顶峰。高潮是用一身的热汗完成的。最后无法克制时双手捂住了小腹一阵的反复揉搓。

“黄金狗，你这个负心汉，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刚才的诅咒又觉得有些不值钱。恨死的内容至少有一半是爱死的东西。这个富有家庭物质文明属于她的资产积累，而缺少的那一半文明是不能由她一个来代替。半夜里睡不着时她想到过白翠娥和白福贵、董丘胜和”混油狗”、金梅和理发馆的那位老板……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进行那种肉体的碰撞？荒唐与麻木、需要与不自觉可能皆有之。直至今天，她也难以找到一个男人为什么要贪婪女人的最佳答案。完全是为了一种新鲜的感觉吗？男人生理结构的秘密搞清楚的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男人和女人对于双方的作爱或者叫性交的尝试表现出来的都是好奇与后悔。有一条她十分明白，导致这个家庭破裂的主要原因是没有孩子的笑声。至于金狗如何如何占有了几个女人未毕就会对她心灵中造成多大的创伤。也许对一个男人来说，从人爱情爱性爱等诸方面不一定就是只固定在一个女人身上。金狗的那条发明和独创理论似乎也有着一定的道理。一个伟大而多情的男人同时可以把爱情奉献给十个女人。荒谬吗？封建社会的那些帝王那一个不是享有三宫六院妃子成群？宠爱了一个女人又一个女人是历代封建皇帝合法的正常的共同具有特点。有钱有势的人娶妻纳妾不也处处可见吗？而在今天那些无论采取任何手段占据了女人的肉体的男人，从人性本身的角度解释，占据女人肉体的数目就是真正的享有妻子权利的数目。婚姻法规定的合法夫妻制只是叫世人公开承认的一种形式罢了。婚姻法对此种性爱的关系发生在好大程度上是失去效力的。因而这个世界要出现和奸、通奸、强奸，要出现三角爱情、四角爱情、五角爱情……

秀秀理了理蓬乱的披发，顺手拿起一桶春天金狗带回来的高橙饮料。“嘭”地一下拉开盖子。甜蜜的汁流入了着火的消化系统里。凉嗖嗖的感觉扩散到四肢。对男性的感性梳理和理性推测停止。她整理着一身的紧贴肉皮的白色游泳衣走到立柜上嵌着的挂镜旁。线条还是十分的清晰。胸脯的乳房真有些不可探测的神秘。她扭动了几下身子，美的形像折射回自己的眸子。她感到了骄傲的资本存在着的伟大。精神不贫穷。女人的天姿质美本身就是精神富贵的一部分重要内容。轻浮的男人审视女人的价值不是去视察内在的心灵有多纯美，而主要的是满足眼神贪婪的品尝。市场与舞台为女人比美赛美创造了机遇。法国的巴黎街头是这样，日本的东京市场是这样，美国的白宫也是这样……东方的古长城下沸腾的原始沙窝子里也不例外。女性的美占据了整个社会的各个角落。表面的所有一切流动的美色已成为一个普遍计量女性高贵与价值的公式了。秀秀失笑地拍了拍下身突出的部位，脑袋一摇，转身开门出来院子外。

未完待续……

《黄沙窝》2007年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

作者简介

乔盛，笔名塞风、林木，中国人才研究会理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在地方担任过副县长，供职于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主办主管的中国经济时报社。资深编辑记者、研究员、人才学、社会学、管理学、领导学、经济学研究专家。出版专著有长篇小说《黄沙窝》、《黄黑谣》、《杨家城》、《滚烫的岁月》、散文集《黃土地上的美男俊女》、《割不断的故土柔情》、《红山丹》、《黄河长城的绝唱》、《大美河山》上下卷：诗歌集《长江军魂的丰碑》、《滚滚江河唱英雄》、报告文学集《战争岁月》、《我的青少儿时代》、理论著作《一个记者与作家看世界》、《西部大开发》、《人才论》、《干部论》、《领导论》、《治国论》、电视剧《大漠落日圆》等文稿一千多万字。其理论著作《治国论》、《领导论》、《干部论》、《人才论》对当代中国和世界机制格局以及发展走势产生了重要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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