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大院的故事》(六)岁月随笔①

风采依然

<p class="ql-block">作者:李彩霞</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儿时的记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一)跟着爸爸“闯”关东</b></p> <p class="ql-block">  我的移民生活是从跟这爸爸“闯关东”开始的。</p><p class="ql-block"> 1960年的一天晚上,爸爸突然对妈妈说:“我明天一早就走了,去东北。”妈妈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没有听你说呀?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啊?”爸爸说,就是怕你走漏了风声,所以才没有跟你商量。“你去东北的哪里啊?和谁一起啊?我们怎么办呢?”妈妈又问。爸爸说“我和张宝和一起走,也不知道具体的地方,先跑出去再说,听说那边地多的很,人少,黑土地扎个眼放个种就长庄稼,有的是吃的,到了那边就不挨饿了。”妈妈一脸的懵:“那我们怎么找你呀?”爸爸说“别急,我们现在也真不知道往哪里走,一边走一边打听着,找到给落户口,有地、有工作的地方就落脚,就给你写信。”就这样爸爸走了,那个时候管这样的闯关东叫“盲流”。</p> <p class="ql-block">  爸爸为什么要背井离乡?赶上了三年自然灾害,山东遭了灾,头一年的粮食没有归仓,有人说为了高产烂地里沤了肥。第二年又赶上了发大水,人们彻底没有吃的了。每次听妈妈讲这一段给我听,都觉得心里疼一下。</p> <p class="ql-block">  我爸爸是队里的会计,比别人家日子好过一点。但是我妈妈怀我的这十个月,也是忍饥挨饿的。吃红薯杆玉米秆,把这些东西剁碎放锅里熬,熬出黏糊糊的黑汁喝。妈妈说我是那年村里唯一一个出生的孩子,那年饿的人都不怀孕了。是爸爸队部隔三差五发的一个小窝头才留住了肚子里的我。妈妈怀着孕,爸爸自己不舍得吃那个小窝头,悄悄揣回家,到了晚上给妈妈吃,瞒着奶奶,心里老大的愧疚。</p><p class="ql-block"> 我出生的那个早上,朝霞满天。爸爸给我起名彩霞。是有了女儿的欢喜,是对未来的希冀,希望他的女儿朝霞一样的绚丽。只是这个女儿,一出生就黑瘦,先天营养不良。这个营养不良的女儿哭声却大的惊人,不停地哭,以至于接生婆一直抱着不知所措。也许是在妈妈肚子里就受尽了委屈吧。</p><p class="ql-block"> 我的黑瘦惹的奶奶不喜欢,平时懒得看我一眼,妈妈却不同,必定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疼我。可是妈妈没有多少奶给我吃,米粥也不是每顿都供的上我吃。惹得妈妈没有少掉眼泪。妈妈说我三岁走路都摇晃,过门槛都要扶着门框。但是那个时候就认识了野菜。跟着大人挖野菜耳濡目染了。</p> <p class="ql-block">  爸爸来信让妈妈去东北的时候,是一年以后,我两岁。当时正生病拉肚子,病得耷拉着脑袋。村子被水淹。表舅送妈妈去车站,很远的车站。表舅把行李举在头顶上,妈妈把我举在头顶上,水淹到妈妈肩膀头。姥姥嘱咐妈妈,如果孩子死在了火车上,就顺着车窗扔出去,不用太悲伤,也千万别下车。妈妈没有出过门,也是第一次坐火车,只凭着爸爸寄来的一个地址,带着个生病的孩子就上路了。</p><p class="ql-block"> 妈妈说我拉肚子拉的掉大肠头。一路上纸用完了,妈妈的一件蓝司令布衫全部撕了擦屁股了。妈妈把我装在裤腰里,让我挨着她的肉贴着她的胸膛,暖着我,爱着我,妈妈也是真怕我死在路上。</p> <p class="ql-block">  经过十来天的周折,我们在舒兰下了车,爸爸在哪里接我们。果然这里与老家不同,车站上就有卖东西吃的。妈妈说我看见了煮玉米,就朝着那玉米蹒跚而去,特别大的一穗玉米,我抱着玉米就啃,几乎吃光一整穗。说也奇怪,吃了这玉米,我的肚子竟然好了。</p> <p class="ql-block">  我们三口团圆。爸爸是建筑单位的工人,妈妈和我也落上了户口,我们吃上了商品粮,成了城里人。那个时候一岁长二斤粮,挨饿挨怕了的妈妈说我三岁,落户口的工作人员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小,是三岁吗?妈妈说饿的。从此,我也就比实际年龄大了一岁。</p><p class="ql-block"> 东北是我的第二故乡,在这里我度过了我那酸甜苦辣的童年。岁月里那些斑斑澜澜的过往,让我有了太多的怀想……。</p> <p class="ql-block">  妈妈在世的时候,我会读我的文字给她听,她总是感慨:现在的日子可是天天像过年了!</p> <p class="ql-block">(二)杀猪菜</p> <p class="ql-block">  昨天看见一美友写的《杀猪菜》,又让我回到了从前。想起了这杀猪菜。</p><p class="ql-block"> 我们家没有猪。搬到东北没有几年,我父亲随单位支援三线建设就去了大西南,把我们留在了大东北。母亲一个人带着三四个孩子,日子过得异常的艰辛。</p><p class="ql-block"> 平时吃的都是粗粮,也没有什么菜可吃,更没有什么油水。 要过年了,左邻右舍杀猪了,不是给我们送一大碗杀猪菜,就是请我们到家里吃,这是东北人的习俗,这个美好的习俗,让我一生难忘。</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的人们让人很温暖,过年前,但凡杀了猪的人家,没有吃独食的。半片猪只留一个后腿,剩下的全部请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吃。关系稍微远一点的也要挨家挨户地送上一大碗。每当看见那大碗冒着热气、上面码着一层大片大片的五花肉还有血肠的时候,还没吃就已经香到了心、暖到了胃,口水就不听话的流,吃到嘴里好几天都在回味,心里都会雀跃。</p><p class="ql-block"> 最难忘的是我家的近邻江家,我那时候还小,不知道江奶奶的名字,大家都叫她江大娘。她家杀猪,我们一定是她家的坐上宾。她老人家一定是让我们这几个一年到头见不到油水的孩子们解解馋。在她家吃上一顿,一整天都不饿,甚至与三天都不拉屎。</p><p class="ql-block"> 他家杀猪,我们就看热闹,大锅也支起来了,猪也绑起来了,还有一个装血的大盆子,一帮老爷们喊着叫着忙活着……那个时候是不是我的肚子里太缺油水?还是胃里太渴望食物,身体太渴望热量,我不知道。反正那时候看杀猪也不害怕,也不觉得血腥,只觉得有些忐忑有些兴奋。现在的我,但凡是看见饭店的招牌上写着现杀活驴,现宰羔羊,狗肉火锅等等,我是坚决不会进去的。</p><p class="ql-block"> 她家的猪一喂就是两年,皮厚肉粗。就是这,也是香的不得了。我永远记得她家的老大江林,端着一个装满了五花肉的瓢,蘸着蒜泥酱油,嗦噜噜一片,嗦噜噜一片,几乎不嚼肉就滑进肚里,那镜头,想想都满足。我们坐他旁边,小心翼翼地夹着肉,夹着血肠,夹着宽宽的粉条,我们什么都想尝尝,不像他,一瓢瓢地吃肉。不过我们也不少吃,不吃肚子圆了不下桌儿。妈妈每当这个时候也是顾不上太多的礼仪文明,为了她的孩子们,使着眼色让我们多吃。</p><p class="ql-block"> 现在想吃什么都有了,什么也都不香了,只有这杀猪菜却一直萦绕在心头!那顺口溜还记得:下面是酸菜面是肉,可劲造吃不够……</p><p class="ql-block"> 有机会一定旧地重游。看看里的雪,那里的人,吃一口那里的菜。解解我的“乡愁”。</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三) 挑水</b></p> <p class="ql-block">  说起江家,有太多的好。那个时候都是平房,一家借着一家的墙盖的房子叫一趟房,也就是一排房。我家的右边是江大娘家,我家的左边也是江大娘家,左边住的是她的小儿子,(当时她小儿子已经结了婚)两面墙都是江家的。我家就是在两面墙的夹缝里,盖了房顶和前后墙,夹在他家的中间,所以是太近的近邻。这也是移民来以后的第一间自己的房子,也是最后一间。</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家里没有自来水。在东北整个冬天地上都是雪,路上都是冰。对于瘦小单薄的妈妈来说,冰天雪地里去挑水,那份艰难就别提了。江家的老大江林,每次挑水的时候,总是给自己家挑满了缸,就顺便给我家挑一担。他妈妈每次都提醒他说,大林,别忘了给李家也挑一担子啊,她家难呢!那个时候的人有多好,想起来就感动,想起来就想掉眼泪……</p><p class="ql-block"> 父亲支援大西南在贵州,与我们两地分居很多年。</p><p class="ql-block"> 1965年阴历十一月初二。也就是爸爸准备奔赴前线的那天夜里,我的妹妹,我家的老三出生了。她竟然赶在爸爸出发前几个小时来到了人间。也许是因为想让她的爸爸提前一年见到她吧?她就这样来了,来到了我们这个只有二十平米的小平房。爸爸没有忍心走,多住了三天。</p><p class="ql-block"> 妈妈一个人,在这只有3天的月子里,下床,给她的孩子们做饭吃。我是老大,当时不满七岁。我也是只能帮妈妈做一点小事。妈妈刚刚生下孩子,身体虚弱的可想而知。家里吃水成了大问题。是左邻右舍的帮扶,是江家,才使我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江林就是这个时候担起了我家的供水。</p><p class="ql-block"> 家里断水也是常事。妈妈不好意思一次次地叫人家帮忙,就让我拿一个大盆,去门外取雪。门一开,风雪就一起刮进来,把家里的仅有的热气一股脑地带了出去。我就这样在风雪里一盆一盆地装满雪拖进屋倒进锅里,又装满,又拖进屋,倒进锅里。满满的一盆雪,倒进锅里一化就没了似的,就这样一盆盆地、一盆盆地倒腾着……床上的妈妈看着六岁多的我会说,明天就好了,江林家也该挑水了,一定会给我们送的。是的,他一定会给我们送!</p><p class="ql-block"> 江林大个子,力气大,话很少,每次送水,一个字都不说,把个大桶弄的叮当响,手一拎,水就入了缸。挑起空担子就走,妈妈也不和他说话,我们都不和他说话,原因是他的样子有些让人害怕。可我们的心里是多么的感激他啊!</p><p class="ql-block"> 那困难日子里的一担水,至今让我记得它的贵重它的甘甜!</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四) 江林</b></p> <p class="ql-block">  江林,他的确是让人害怕,红眼睛绿眉毛的,脸上还有麻子!走路一窜一窜的。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妈妈也就30岁。怪不得妈妈也不和他说话。</p><p class="ql-block"> 江林30多岁了也没有结婚,多少是有一点精神上的毛病,但是人不坏也善良,只是他经常管理不好自己的情绪。他负责干家里的所有的活,他家的猪就是他养的。有的时候他上来脾气,会拿着炉勾子一直抽打着猪,所以他们家的猪身上老是有伤。耳朵上有洞。这也是我们不敢和他过多说话的原因之一。</p><p class="ql-block"> 那个时候,虽然穷,但不缺吃的。当地人基本处于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状态。大东北地大物博物产丰富,黑土地甚至不用耕耘,用棍子捅个眼,点个豆,秋天都有收成。除此之外也有野味。</p><p class="ql-block"> 江林经常上山捉活物。记得有一种叫蛤赤蟆的蛙,红肚皮,个子小。现在想想可能是现在的雪蛙。江林经常一口袋一口袋地捉回来吃。这种蛙不用剥皮可以直接炖。他们家的大锅里下面炖着蛙,上面的锅边上贴着玉米饼子,香味冲鼻子。记得有一次,江奶奶送过来一碗蛙肉,妈妈和我们几个也馋,也闻着香,可是始终是不赶下筷子。也许妈妈带头吃,我们也就没有那么怕了。最终怎么处理的忘了。不过他家的烧玉米倒是没有少吃。</p><p class="ql-block"> 每年玉米灌满了浆,籽粒刚刚半硬不硬的时候,他会从自己家的玉米地里地掰回来很多嫩玉米,然后把玉米埋在灶坑底下,让热灰慢慢地把玉米烤熟。他最会吃玉米了,顺着那排的整整齐齐的玉米粒,指头一搓一排就到了手心里,两三下就一把。用嘴吹一下上面的热和灰,一把全倒进嘴里,馋得我们不得了。</p><p class="ql-block"> 每当香味飘过来的时候,我就悄悄地蹲在他的灶坑旁边,一声不响地看着他。他也不知声。又一批被烤得金黄金黄的玉米被刨出来的时候,他会扔给我一穗或者两穗,我用玉米叶子接住,捧着就跑出来,给弟弟妹妹们分了吃。</p><p class="ql-block"> 离开了东北50多年了,那种烧玉米,我也是再没有吃过。后来偶尔的旅游,偶尔的遇见烤玉米,买来尝尝,也不是那个味了。没有了那份地地道道的新鲜,也没有那份地地道道的温度了,那个时候的人与人真纯净。</p><p class="ql-block"> 江家,农民,我家的贵人,江林,不精,却永远地让我记住了他。</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五)这是谁家的孩子</b></p> <p class="ql-block">  知道爸爸要探亲了,要回家来了!爸爸回来之前,妈妈是会收到爸爸的信的。爸爸来了信,我们都会围绕在一起“看”信,我们会盼望着爸爸的回家。妈妈也会时不时地念叨着,尤其是没有事情做的时候,或在睡觉前,哄着我们说,你们的爸爸要回来啦,妈妈要给你们做好吃的了,我们家要包饺子了!那时候只是知道爸爸大概是哪几天到家,不会像现在这样,有手机有电话,随时知道家人的消息。我们就这样等啊等的要等半个月的时间。</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的车也少,也慢。贵州六枝到吉林舒兰再到二道河子要倒来倒去的坐车,过年回家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先是坐一两天的汽车,然后坐绿皮车、换车、再坐车。火车能挤上去也得聪明有技巧,从车门挤不上去的时候就敲车窗,说着好话,招呼车里面的人,求他们帮忙打开车窗,先扔进去行李,人再爬进去,要不然就要改签了再改签,在车站上呆着,就要晚到家好几日。火车上永远没有座位,人多的上卫生间都难,挤的甚至于脚不沾地。就算是这样,也是阻挡不了人们回家的行程。</p><p class="ql-block"> 记得那是爸爸的第一个探亲假。一个晚上,天刚刚黑下来,大雪没完没了地下着,我们围在炕头上,吃着爆米花。爸爸突然就推开了门,就像传说中的圣诞老人。帽子上身上顶着厚厚的雪,提着一个长长的大大的提包。只是爸爸穿的是灰棉袄,里面是绿色的不戴领章的军装。爸爸的工作单位叫4.1部队。</p><p class="ql-block"> 我们那时候不太会表达情感,不会扑到爸爸的怀里,都只是内心的喜悦,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记得妈妈愣了一下,说:“回来了?”然后转向我们“快叫爸爸,看看这些孩子傻的,也不说话。”我们也只是笑,妈妈也不强求,知道孩子们和爸爸生。 </p><p class="ql-block"> 妈妈忙着为爸爸扑打身上的雪,爸爸脱下棉大衣,就掏东西给我们吃,也是让我们尽快地和他不生分。我和弟弟的眼睛早就盯上了那个大包。就是后来爸爸一直提着的那个上面印着白色的“上海”和shanghai字母的草绿色帆布大包。爸爸每年就是提着它,来来回回的南北穿梭了好几年……</p><p class="ql-block"> 过了好一会了,爸爸才注意到妈妈怀里的孩子,他一边吃着面条一边指着又白又胖又漂亮的我的小妹,随口问到:“这、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惹得妈妈几乎掉了眼泪:“你看你,连自己家的孩子都不认识?老三啊,小丫啊!金云啊!”妈妈连小名带大名地说了一串。爸爸放下筷子,一边接过孩子一边感慨:哎,我走的时候她才出生三天!三天!!!真好!真好!这一年都会走了,真快啊!真快啊!被爸爸举得高高的小丫一点也不认生,在爸爸手里不哭不闹的。</p><p class="ql-block"> 时间就是这样的快,那个小丫今年已经58岁了。搞美容的,她显年轻,大把大把地挣钱,日子过得很滋润。</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只是后来这件事动不动就被妈妈说起,成了笑话爸爸的话柄。</p> <p class="ql-block">这是16岁的小丫</p> <p class="ql-block">这是现在的她。</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六)幸福</b></p> <p class="ql-block">  爸爸回来探亲的时候,我们最幸福。比过年还幸福。当然爸爸一般都会选择过年回家。那是我们一年里最快乐的日子。爸爸从南方回来的时候会路过上海,每次都会买上一大包的上海杂拌儿糖,还会背回来几大把贵州的芭蕉。妈妈会把攒了一年的油、面、米,拿出来吃。</p><p class="ql-block"> 爸爸回来的头一两天,邻居就开始极力劝说妈妈让我去她们家住,我也不知东西不问东西。长大了才明白,家里的小房子只有一铺炕,睡着一家四五口人。她们是想让爸爸妈妈亲近亲近。这就是那时候的邻居们,朴实的可爱。邻居家我是愿意去的,只要是爸爸回来了,就高兴,满心的欢喜,走路都不停地蹦哒。这时候就不犟嘴了,让干什么都行。只是邻居家的孩子们半夜会起来拉屎。有屎就直接出溜下炕,拉在地上。第二天早上大人再用铁锹除走。粑粑的臭味和我的兴奋让我睡不着觉,盼着天亮,盼着回家,盼着那一大袋儿糖。那些糖,有软糖,硬糖,甚至有酥糖!</p><p class="ql-block"> 天一亮,我就跑回家,兜里就有了糖,各式各样,不同口味!嘴里一下子就甜了,心里也满满地甜了,一天到晚也就笑眯眯的。那时,连包糖的纸都是好东西,那些花花绿绿的玻璃糖纸很漂亮。吃了糖,把糖纸一张张摩平,小心地夹进书里收藏起来,也是值得艳羡值得炫耀的好东西。</p><p class="ql-block"> 我从来都是喜欢分享的。兜里的糖自己吃不了几块,总盘算着分给我的小伙伴。家里的糖不几天就都吃完了,只有我的还有,最终都进了弟弟妹妹的嘴。</p><p class="ql-block"> 爸爸探亲的日子也不清闲,他会约上和他一起探亲的战友,去小煤窑挖煤。所谓的小煤窑 ,就是他们几个人上山挖一个六、七米左右的井坑。人坐土篮子里,用绳子把人放下去,在下面一边刨一边把煤装筐,再用绳子提上来,然后挑回家。我们家就住矿上,脚底下都是煤。不过这不是名正言顺的事,也是要多多少少避讳着点。那个时候的人都这样干,维持着工资维持不住的日子。记得爸爸一直都很瘦,他挑着那满满的一担子一担子的煤,摇晃的身影和汗流浃背的样子,我始终记得。爸爸要干上二十来天,一直到家里的小煤棚满了,再加上我零零碎碎的捡拾,家里一冬的取暖问题也就解决了。</p><p class="ql-block"> 爸爸闲下来的时候会拉二胡给我们听,妈妈一边忙活着一边听,我们姐弟几个安静地围在爸爸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拉。永远记得那旋律那歌词:麦浪滚滚闪金光,棉田一片白茫茫,丰收的喜讯到处传……</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爸爸很巧很能,会写文章,会画画,会做家具,会做工程预算,会搞工程!会裁剪会用缝纫机给我们做衣服,会做饭,会刻手章,会修理手表,会干家里所有的大事小情。我不知道他不会干什么?以至于曾经让我有了误区,认为男人都这样,直到结婚以后才明白,其实男人并不都像我的爸爸,像我爸爸这样的“能”不多。</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  )1971年的春天,我们终于与父亲团聚,举家移民到了贵州 ,后来到中煤69处,1975转战到邯郸,结束了漂泊的日子。)</p> <p class="ql-block">(七)劈柴喂马</p> <p class="ql-block">  不知不觉就老了,人到中年的那些时光,竟然没有记录什么,艰辛忙碌的日子里,就盼着孩子长大,突然她就长大了,突然我们退休了。我曾经问老陈,退了休我们干啥?老陈说我们不用劈柴为马,做饭不用劈柴,想喂马没有马。他就这样不好好和我说话,我对他说你拉琴我看花都是劈柴喂马。</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鸡冠花</b></p> <p class="ql-block">  下了几天的雨,凉爽了很多。我来到户外晨练,花坛一圈的鸡冠花漂亮着,她们不管风雨,不管冷暖,就这样不动声色地开着,给夏添了浓重的彩。这花总是让我想起小时候,想起妈妈一看见它就让我们猜的谜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秋光及物眼犹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着叶婆娑拟碧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精彩十分佯欲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五更只欠一声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后来长大了才知道这是赵企写的一首诗,也不知道妈妈是怎么会的。所以啊,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这种花,一大朵一大朵不规则的花,就像火红的大鸡冠。后来也就知道了它的秉性,懂了它象征着 真挚永恒的爱,寓意了美好和幸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鸡冠花,也是苋菜的一种,也叫千谷穗,我奶奶叫她稀饭谷。在山东老家都这么叫,因为她的确可以充当谷物。哪时候种的品种大多是带穗头的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鸡冠花成熟的时候,满头都是黑色的种子。我奶奶是个扒家虎,什么都种,她见不得有一点闲地。那时候家家户户房前屋后都有属于自己家的地,房前屋后种瓜点豆,也就自给自足地解决了吃菜的问题。围着地边,要夹上帐子,也就是用藤条或细木棍围上栅栏。我奶奶就沿着栅栏种满了鸡冠花。秋天,房前屋后就多了条彩带,紫红色的、红色的、粉色的……奶奶这一招真灵,不但美了庭院,而且一举多得。首先,地边的栅栏密实了,防止了鸡鸭的钻进来吃菜,第二是就是秋天我们收获了一小口袋花种子,也就是我们叫它稀饭谷的谷子,大概有个七八斤的样子。它的颗粒比小米还小很多,颜色发黑。脱了粒,可以煮粥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其实煮粥不怎么好吃,里面还要配点其他的杂粮,但是当做哄孩子的零食却是再好不过的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记得那个时候,偶尔的晚上,昏暗又幽静的灯下,奶奶把小铁锅烧热,抓一小撮稀饭谷往锅里一放,所有的谷粒就啪啪地在锅里炸开,然后迅速的用锅刷扫出,再抓一小撮放锅里……这谷,特别的出数,几小撮就能炸一大碗米花。有糖可以搅拌进去糖,压平做成糖板子,稍凉切成块,一块一块拿着吃,别提多美了。没有糖的时候,我就用小手抓一把,摊开手心,放嘴边用舌头舔着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一小袋稀饭谷,幸福了我的童年,也幸福了弟弟妹妹们的童年。奶奶去世后,我们还炸米花吃了好几年,直到离开东北才吃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后来有一年我们回山东老家。赶上了端午节,我见到了人们用稀饭谷做成的“欢喜团”那也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能玩能吃的食物。我在《小时候的端午节》里有描述过,但是无论怎样的表达都感觉不是我眼里的东西。那真的是我见过的最鲜艳、喜庆、艺术的结合体。稀饭谷爆米花拌上糖团成一个一个的圆球,用五颜六色的线穿成一串串的灯笼。下面是花红线的穗头,上面用浆杆挑着,三五串穿在一起。孩子们举着一串串的米花灯笼蹦蹦跳跳的那份快乐至今在我的脑海里萦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转眼这也是50年前的事了,偶尔问问老家还有没有欢喜团卖,老家的人说谁还做那东西,太费劲费心思了,又不挣钱,再说也没有稀饭谷了。是啊,有些东西无论好赖,也是退出了历史的舞台。现在的日子真的是太好了。我老妈常说,现在就是天天过年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不过每当看见鸡冠花就让我想起以前,想起我家的小院,想起妈妈让我们猜的谜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前几天,楼下市场竟然看见了盆种的鸡冠花,我端了一盆送我妈:“老妈,让你猜个谜语可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斜斜整整遍幽蹊,一色名花肖木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移向竹篱钻土早,种来茅店傍墙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风摇四面秋还舞,露饱三更晓不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红紫缤纷争斗艳,日之夕矣小楼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妈妈说,我知道你说的是鸡冠花,你举着盆花让我猜,我还不知道吗?这个诗我不会,我只会这个,于是妈妈又轻轻地吟起来,我搂着妈妈与她合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秋光及物眼犹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着叶婆娑拟碧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精彩十分佯欲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五更只欠一声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些从前,那些美好,就又回来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还小,妈妈还年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