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应征入伍(六)

贺喜

回到家里，我几乎闭门不出，不再参与那些，狗咬狗狼吃狐狸的无谓缠斗，到了冬天，父亲的老年性气管炎更厉害，他几乎连大门也不出去，坐在很不温暖的窑洞的炕上，身上披着皮袄，吃饭也在炕上，母亲一直在伺候他吃喝，一早起来喝一碗杏仁面茶，暖暖身子就算不错了，条件好点时候喝一碗洋芋茶，那时看来是最养人的早餐了。

后来到了十一月，母亲也感冒了，她不吃药，硬扛着，一来怕花钱，二来一辈子也没吃过药，结果还是身体抗不过疾病，几十天感冒并发了其他疾病，一直未好，几乎卧床不起!

那年代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眼瞅着等待着慢慢康复，稀饭炒面，一碟酸菜，清汤寡水，伤不了胃，但不能耽误生产劳动，隔三差五和我哥相跟到安桥沟煤矿担炭，约四点来钟出发，没有闹钟，钻沟翻越田家山一座大山一道梁，下山就是煤窑，天刚蒙蒙亮，许有十五里路，开上二甲炭约一百一十多斤，两角五分钱，颤颤悠悠一路小跑，一口气到家也就是上午九点多，小饭时功夫，来回三十多里，这一天算是办了件大事，可以松口气，一个冬天数不清来来回回担了多少回炭，十几年后，我转眼回来，母亲告诉我当兵临走时担下的炭至今还没有烧完，她真会省吃俭用，数着钱过日子。

时间到了当年腊八节，再穷的家里也要吃一顿腊八粥，而且腊八粥看谁家吃得早，小时候和我大舅生活在一块，人还没有起来，大妗子就闷好腊八粥，有句话看谁家烟囱先冒烟，谁家高粱先红尖，所以腊八粥做的很早。

这一天我端起一碗粥，在大门街外正吃着，看见高用武同学走来，他从招贤大长村走来，已经走了四十多里路，可见他动身的多么早，见了面告我，学校让回校体检，征兵的来了，第二碗饭没有吃，放下饭碗相跟上出发，他是怎么知道的，我可一点消息也没有得到，当时乱是乱，但基本工作秩序有人管理，工作还能正常运转，我们村里离县城许是六十里，一路相跟，靠两条腿不行，连一口水都喝不上，走出安业村时，从身后开来几辆敞篷大卡车，只见车上面是穿戴四皮（皮袄，皮大衣，皮手套，皮大头鞋）的解放军战士，一掠而过，八面威风，当兵以后才知道高寒地区的战士配发四皮服装，即山西大同以北，河北承德地区以北，张家口以北，南面以下就是棉鞋，棉大衣，棉手套，毡绒毛，但在当时这一切都蒙在鼓里，哪还管高寒不高寒，反正是当兵。

第二天到新窑院体检，浑身一丝不挂，体检回来就知道体检合格不合格，浑身一点瑕疵没有才算过关!

关关难过关关过，不合格的中途科目就刷下来，自己心知肚明，我和高用武相跟着回校的路上，他说他没有检查上，一个班同去合格的有五个，后来回到家里就等待通知这时候母亲的病一天一天好起来了，能自己料理生活起居，腊月里天短人忙，一派过年的景象，赶小集买东西，碾子上磨上天天滚动，谁家也不闲着，我们能做了的糊灯笼，倒香炉，打扫卫生，糊窗户，粉刷窑，洗衣服，有空再担两回炭，人说腊月的穷汉快如马，反正有钱没钱回家过年，旧历的年底毕竟像过年，家家张灯结彩，拾掇庭院，找人写一副对联贴在门外，再挂上纸糊的灯笼，气象万千，过完了年，可能是初七八的一天上午，我帮着给大舅在梁恼头做烟筒，有人喊说家里来了接兵的，我放下手里的活撒腿就跑了，进到屋里，看见两位军人，他们个头一大一稍小，站在我们当中窑脚底，入伍后才知道，大个子的叫杨申俊，65年老兵了，团政治处干事，是我们指导员张宗贤初中时的同学，个头稍小点的名叫王其林，和蔼可敬，开口说话笑容满面。机械连排长，也在训练我们。

父亲和他们告诉着，他很高兴，说去吧，能当一名炮兵，见我当年身体壮实，干体力活没有问题，就是家长的态度了。谈话中听说是北京部队，觉得暗暗高兴，国人向往的地方，不就是站个岗吗？随即放下《入伍通知书》，说要去高家沟，我送他们出了大门。原来高家沟村里高元生也去当兵，高十班，和郝乃有张东旺他们一个班。钻小沟，翻一座小山，路过山神庙，下山即到。没有交通工具，跑偏远山区，靠步行完成这种任务够辛苦了，我当兵后带过三次兵，也家访，但都在城市，没有他们这般辛辛苦苦。

这一年临县一中去当兵的学生，都是高三，高二，初三，初二的应届毕业生，体检合格的正式录取的40名，学校领导和我们合了影，第一排就住的自然是校的领导了，因为文革派性的原因，有一年我休假回来，心血来潮，把第一排的领导照片一剪子剪掉，至现在留下刀痕。后来想起来这事做的傻也愚蠢，幼稚，自欺欺人，你一个人有能耐能剪掉历史吗？

文化大革命轰轰烈烈，如火如荼，看不见有收敛的迹象，而且还越来越猛烈，当下出去当兵是不二的选择，保家卫国，天经地义。和父母晚上聊起来，觉得很好，不就是两年兵吗？眨眼的工夫就回来，北京部队嘛，天天眼花暸乱，车水马龙，好不惬意，说不定将来回来还好找个工作呢？

时年淑英14岁，秀英12岁，不谙世事，只是临走时建平拽着我的手不想让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