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忙活》

刘任无

五月间割麦子

《过忙活》

五月小麦黄，

家家农作忙。

刀子弯腰割麦，

靿子打滚捆粮。

丈夫小道挑千担，

妻分五百挑。

老嫲嫲田间拾遗穗，

老大爷堆麦垒垛高。

小娃娃，赤脚丫子送茶忙。

犁翻土地水淹田，

牛蹄淌水犁耙（pa）耙（ba），

夫在外头妇当家。

驱牛架耙，扬鞭回马，

那也算巾帼豪霸！

秧苗磨手起红泡，

蚂蟥吸腿落疮疤。

半夜不知人睡否？

秧田平水做沟渠。

微清晨，打谷场上，早有人忙。

石磙绕场碾滚，人数靿子道旁。

扬叉抖粮，

耙子收囊，

抱板拉拢，

木扇扬场，

笤帚清扫。

筛麦影，

晒干嘣，

装麻袋。

手扶拉粮排队卖，不知排几长？

清晨站队夜结账，烈日西沉换月来——卖粮难。

抽检过磅，背驮装仓，

腾麻袋，堆粮高如丘。

满身灰尘出粮仓，已是半夜清凉。

戴星月，往回家。

（原诗写于2005年6月20日）

犁田打耙

　　

农历五月，金黄的小麦业已成熟。农村进入了繁忙的夏收时节。农人们磨好镰刀，弯腰埋头在各自的麦田里收割小麦。一抱一抱地小麦被收割后铺排在麦田当中。割完小麦，农人们又将铺排的小麦一抱一抱地用草靿子捆扎成捆。孩子们被大人们指挥着把小麦一抱一抱地搂去给他们“捆扎”（捆草头是个技术活）。

在曲曲折折的田间小路上，壮年的男女们人手一根“千担”（两头带铁尖的扁担，便于扎入成捆的“草头”），男人们挑着大捆，女人们挑着小捆，凭着人力将田中的小麦一担一担地挑回到稻场上。老掌柜的（孩子们的祖父）在儿子们的协作下，将一捆一捆的麦子堆垒成垛，仰仗着他们老成丰富的手艺和经验将麦垛高高垒起，垒得又牢固又扎实（堆垛是个技术活，技术不好的，堆起来的麦垛容易倒塌，也容易被风雨浸入，致使麦子发芽长霉）。老太太们带着孩子们在麦田里捡拾着遗漏的麦穗，顺带着忆苦思甜的教育。

挑草头

　　

收割完田里的小麦，农人们并不急于马上给小麦脱粒。麦子（麦秆麦穗一体）被暂时地堆垒在稻场里。他们的当务之急是要马上把收割完的麦田翻耕出来，引水插秧。收割完的麦田被犁铧一块一块地翻耕出来，农人们引水耖田。

这几年，在我祖父年迈不能下田的年岁，我的父亲又经常开车在外，顾不上家里的农活，好强的母亲在她近些年的耕耘当中已经锻炼成了一个耕田的好把式。她在祖父的指点之下，驱牛架耙，来回赶趟，颇有些老把式的风范。我们因为担心她一个人干活太过辛苦，每每上学的时候我跟我的二姐总是叮嘱她，让她一定要把农活安排到周末放假等我们回家一起再做。在农忙的时节，放下书包就到农田去，是我们经常的状况。

引水耖田，扯秧移栽。我们常常要连夜扯好秧苗，准备好第二天再去移栽。因为今年天干太久，秧苗“旱”在田里并不好扯，我还得用手指抠着秧苗的根部往上使劲地扯，一不小心又容易扯断秧苗，扯久了手都被磨出红泡来。夜里看不清水里的动静，我在起身上岸洗腿的时候才发现腿上吸着蚂蟥，扯出蚂蟥，腿上渗出一团血渍，倒也没什么疼痛。麻烦一点的就是等秧田放水要等到半夜里去。母亲说田里的水太深不行，没过了秧苗容易腐烂；水太浅也不行，没两天又得干死禾苗。但这些也没那么难以打理，母亲在秧田里挖了挑平水沟渠，在沟渠的旁边我又跟她一起作了道平水坝，这样即可保水保量，水放多了可以由坝上溢出，水平于坝则正好适宜插秧。

扬场

等到秧田的农活基本收尾，稻场上打麦的活计才正式开始。往往天还没亮，农人们已经把小麦一扑一扑的铺排在稻场上，拖拉机拉着石磙来回转圈地碾压。碾压过一遍的麦子被杨叉翻场之后再碾一次，农人们将麦草用草靿子捆回，剩余碾下的小麦与麦影（麦须），他们用抱板拉合收拢到一堆，再用木扇（木质锹）扬场，将麦影扬尽扫除，留下筛落干净的小麦被晒干后统装进麻袋里，准备嗣后卖去粮站。

田里的农活干罢，粮食也已打了出来，农人们接下来又得愁着“卖粮难”了。打听到哪里的收价要高那么一分两分，农人们用手扶拖拉机拉着自家打好的小麦，排着队地前去卖粮，成群结队的卖粮人将队伍排得很长很长。我们从天还未亮就赶来开始排队，慢慢等待着前面排队的抽检、过磅、开票、入库、结账……一个流程下来，从烈日暴晒到月亮升空，辛苦地等待也是那么地熬磨人。

抽检合格的粮食由农人们自己一包一包地背驮到粮仓内，还要爬上堆积如山的麦堆上去，倒出小麦，腾空麻袋。等到粮食全部入仓，已经是清凉的半夜了。农人们结完粮款，开着空松的手扶拖拉机，乘着星月往回，手扶柴油机的声响一路突突。

卖粮食

笔者的劳动观

在笔者自幼的内心感觉当中，劳动从来都不是辛苦的，反而更觉得它是一种乐趣，所以也从来不会“叫喊”辛苦。因为从最初开始下田劳动，笔者内心的认知便是——自己多做一点，父母可以少些辛苦！

基于这种对父母家人原始的爱的纯粹心念促成的个人劳动行为，具有显著的个人自觉性和主动性。笔者从家庭劳动当中获得的自得其乐的原始快感，是家人“少些辛苦”的开心，而不是个人辛苦的感触。对于笔者来讲，前者的感触远远覆盖了后者，这使得笔者几乎从不感到后者的存在。

同时，子妹之间攀比着看谁劳动得多，负担的少，这种良性“竞争性”的劳动模式有其特有的乐趣。

这种自幼培养的劳动观、快乐观后来也都归作了笔者成年后的世界观。在这种劳动当中，我们学会了对彼此的爱护。同时即锻炼了吃苦耐劳，又学会了宽容忍让，也磨练出了较为坚韧的品质。这些宝贵的品质，我们在很小的时候并未能清晰地认识到它，但是到了后来的生活当中，我们慢慢地才发现，原来它已经成为我们可以受用一生的宝贵的精神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