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隨记 · 丹书铁券

洪昌

★有空读闲书 无事扯闲篇

丹书铁券，俗称免死金牌，并不是朱元璋的首创。

具有特殊待遇的丹书铁券，开始于汉高祖刘邦。刘邦为笼络功臣，与功臣剖符作誓，以铁作契，用丹砂书写上誓言，装进金匮，藏于宗庙内。这时的丹书铁券并无免罪和免死特权。仅作为一种加官进爵、封侯拜相的凭证。

南北朝时期，北魏孝文帝为公卿大臣颁授铁券，逐渐有了免死的作用。

隋唐时候，铁券制度逐渐完善。此时的丹书铁券，已经开始使用金字书写，而不是用丹砂。

宋太祖赵匡胤黄袍加身，为了安抚天下，便给后周柴氏子孙颁发了丹书铁券。

《水浒传》中，小旋风柴进家有丹书铁券，是有历史依据的。

到了明朝，洪武年间，朱元璋大封功臣。李善长、徐达等34人被赐予丹书铁券(明成祖朱棣也曾赐予靖难功臣26人丹书铁券)。

朱元璋颁发的丹书铁券（又称“免死牌”）在形制、内容、颁发程序上均有严格规范，与前代相比更为制度化。

形制

铁质，呈半圆形（类似瓦状），高约一尺（约30厘米），宽约二尺（约60厘米）。

装饰

铁券表面刻有文字，涂以丹砂（朱砂，红色）和金粉，故称“丹书铁券”。

文字

阴刻（凹刻）楷书，内容分两部分：

右半券：颁发给功臣，记录其功绩、爵位、免死特权等。

左半券：藏于内府（据说最初藏于马皇后寝宫内，后至皇宫档案），用于核对真伪。

具体内容

（以徐达为例，徐达，开国第一功臣，封魏国公，其铁券内容在《明太祖实录》中有记载)

“朕观古制，帝王有赐铁券以酬功者，今特赐尔徐达，尔自朕起兵以来，摧锋陷阵，平定中原，北伐蒙元,功勋第一。封魏国公，食禄五千石，子孙世袭。尔免二死，子免一死。若犯谋逆不宥，其余过失，凭券免死。”

颁发程序

由礼部主持仪式，皇帝亲赐。

铁券一式两份，功臣持右券，左券存档，以防伪造。

明代丹书铁券现存仅5件，为明中后期颁发，明初铁券（如徐达、李善长等人的）均已遗失或毁于战乱。

现存实物如下：

钱镠铁券（唐代颁发，明代补赐）

现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是现存最早的铁券实物。虽为唐代形制，但明代补赐时可能重新刻制，内容涉及钱氏子孙免死特权。

明代中后期铁券（4件）

李文忠铁券（明成化年间，1475年），藏于浙江省博物馆。

朱永铁券（明弘治年间，1488年），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沐英家族铁券（明嘉靖年间）：云南沐氏后裔保存，现存云南省博物馆。

另有一件私人收藏的铁券（具体信息未公开）。

在明初的历史舞台上，李善长是朱元璋口中“功盖萧何”的谋国之臣，却在76岁高龄时被满门抄斩，诠释了功臣如何在权力漩涡中沉沦。

李善长的悲剧在于他对权力的过度自信。作为淮西集团的核心，朝堂上，六国公、二十八侯大多为淮西人，朝议时“满殿乡音”。这种盘根错节的势力，让坐在龙位上的皇帝朱元璋深感威胁。

胡惟庸案发生时，朱元璋并未牵连李善长，他隐忍了十年才对李善长痛下杀手。 一方面是胡案初发时需要稳定朝局；到了天下己定、太子朱标羽翼丰满时，朱元璋开始对淮西集团“收网”了。

李善长偏偏此时做了两件让朱皇帝寒心的事: 向汤和借兵修宅、为罪臣丁斌求情。前者被解读为干预兵权，后者暴露其结党惯性，彻底点燃了朱元璋心里的杀心。

朱元璋以“元勋国戚，知逆谋不举，狐疑观望怀两端，大逆不道”的罪名，将李善长及其妻、子等70余人逮捕，判处死刑、流放。

临刑前，李善长曾拿出免死金牌向朱元璋求饶，朱元璋指着金牌上“除谋反大逆”不宥而断然拒绝。

当然，朱元璋也有对李善长网开一面之处，他饶过了临安公主下嫁给李善长的儿子李祺， 将其流放，算是给李善长留了后。

蓝玉是明朝开国名将，战功赫赫，但他性格骄横，在捕鱼儿海之战后强暴北元王妃致其自尽，破坏朝廷招降计划；夜过喜峰关时，因守将未及时开门，竟下令用大炮轰塌城门。

居功自傲，公开抱怨自己的功劳应封为太师而不是太傅；在军中任意任用将领，不听朱元璋的命令，甚至私铸金龙器具，这些行为在朱元璋眼中是对皇权的严重挑衅。

洪武二十六年，锦衣卫指挥蒋瓛告发蓝玉谋反，称蓝玉与景川侯曹震等公侯打算发动叛乱。

朱元璋随即下令将蓝玉逮捕。在审讯过程中，蓝玉被指控私养庄奴、义子；蓄养武士；私自打造兵器等。这些证据疑点多多少，但朱元璋为了达到清洗功臣集团的目的，并未细究，很快就给蓝玉定了罪。

蓝玉案以“谋反”罪被定为“逆党”，朱元璋借此大兴冤狱，进行大规模的株连杀戮。蓝玉本人被抄家灭族，其亲属、部将以及与之相关的官员等都受到牵连。此案被株连诛杀者达一万五千余人。

有些文章述及蓝玉案时，说蓝玉被剝皮实草，但《明史》《明实录类纂》等正史，均无蓝玉被“剥皮实草”的记载。

《明史》说，“狱具，族诛之”。

《明实录》说，“凉国公蓝玉谋反，伏诛”。

都只是说蓝玉被族诛，未提及“剥皮实草”。此外，《大明令》《大明律》《逆臣录》《大诰》等相关典籍也没有剝皮实草记载。

蓝玉被“剥皮实草”这一说法主要来源于明末清初的《蜀警录》。说张献忠占据成都后，在蜀王府发现一尊身着公侯品服、金装的神像，是用蓝玉的人皮和头制成。当时蓝玉被剝皮实草后送到各省巡示警戒，蜀献王(朱元璋十一子，其王妃为蓝玉之女)奏请朱元璋将人皮实草留在四川，故而张献忠得以见之。

周德兴被诛是另一种杀功臣。

当年，汤和劝朱元璋加入郭子兴的队伍，朱元璋举棋不定而被人告发。朱元璋准备逃跑，是周德兴为他算了一卦，说，”卜逃卜守则不吉，将就凶地而不妨。“朱元璋才下决心留在郭部。三人还在濠州城外的破庙里，对着关公像结拜为生死兄弟。

洪武三年大封功臣时，周德兴封为江夏侯。年禄一千五百石，后代世袭爵位，并赐丹书铁券，除谋反之罪，其他罪都可以豁免一次死罪。朱元璋拍着他的肩膀说："老周啊，这江夏侯的爵位，是给你养老的。"

洪武二十五年，太子朱标离世。周德兴接到密报，自己那个不成器的独子周骥，竟在太子丧期，凭着自已是宫中侍卫与宫女私通，被当场拿获。

周德兴拉着老脸去求伤心不己的朱皇帝。在奉先殿君臣两两相对:

——朱元璋声音嘶哑，"老周啊...你教的好儿子。"

——"陛下，犬子年幼无知..."

——"年幼？"朱元璋猛地拍案。"他比太子还大两岁！太子尸骨未寒，他就在宫里寻欢作乐！"

——"陛下，念在老臣..."

——"别噜苏，你那儿子已经伏法了。"

儿子已诛，真是出乎周德兴意外！

——"朱重八！你死了儿子，就要杀我的儿子？"

——"教子无方，还有脸在这里咆哮？"

周德兴突然大笑，笑声带着癫狂，在空旷的奉先殿回荡：

——"好一个教子无方！我周德兴跟你打天下二十年，出生入死就换来这么个下场？难怪世人说你忘恩负义，你杀这个，杀那个，你是屠夫啊！"

朱元璋脸色铁青，抬起手，做了个斩首的手势：

——"周德兴大不敬，满门抄斩。”

行刑那天，金陵城细雨绵绵。层层围观者中有人说:“老周，你有丹书铁券，可以保自己一命。”周德兴不屑一笑，“那是勾魂牌！”

在天牢内，周德兴已然明白，现在要杀他的不是当年义结金兰的朱重八，而是要保朱明皇朝万万岁的朱元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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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0二五年五月于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