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美篇

东方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初夏有怀山居</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唐·李德裕</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山中有所忆,夏景始清幽。</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野竹阴无日,岩泉冷似秋。</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翠岑当累榭,皓月入轻舟。</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只有思归夕,空帘且梦游。</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注 释】</span></p><p class="ql-block">翠岑(cén):青翠的山峰。累榭:层叠的台榭,指山中高处的观景建筑。</p><p class="ql-block">皓月:明亮的月亮。空帘:虚掩的窗帘。为中晚唐诗词典型意象,既隔绝尘世喧嚣,又隐喻仕途空寂。</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次林伯玉侍郎韵赋西湖春游</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陆游</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西湖一别不知年,陈迹重寻麦岭边。</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山远往来双白鹭,波平俯仰两青天。</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残骸自觉难支久,一笑相从亦宿缘。</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旅食京华诗思尽,羡公落笔思如泉。</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爱闲</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一生心事只求闲,求得闲来鬓已斑。</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更欲破除闲耳目,要听流水要看山。</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题画廿四首</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明・唐寅</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酒旗瘦马行人路,灯火荒鸡细雨中。</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奔走十年才歇脚,偶看画景忽消魂。</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哦,中学时代</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冯骥才</p><p class="ql-block"> 人近中年,常常懊悔青少年时由于贪玩或不明事理,滥用了许多珍贵的时光。想想我的中学时代,可算是个名副其实的“玩将”呢!下棋、画画、打球、说相声、钓鱼、掏鸟窝等,玩的花样可多哩。</p><p class="ql-block"> 我还喜欢文学。我那时记忆力极好,虽不能“过目成诵”,但一首律诗念两遍就能吭吭巴巴背下来。也许如此,就不肯一句一字细嚼慢咽,所记住的诗歌常常不准确。我还写诗,自己插图,这种事有时上课做。一心不能二用,便听不进老师在讲台上讲些什么了。</p><p class="ql-block"> 我的语文老师姓刘,他的古文底子颇好,要求学生分外严格,而严格的老师往往都是不留情面的。他那双富有捕捉力的眼睛,能发觉任何一个学生不守纪律的行动。瞧,这一次他发现我了。不等我解释就没收了我的诗集。晚间他把我叫去,将诗集往桌上一拍,并不指责我上课写诗,而是说:“你自己看看里边有多少错?这都是不该错的地方,上课我全都讲过了!”</p><p class="ql-block"> 他的神色十分严厉,好像很生气。我不敢再说什么,拿了诗集离去。后来,我带着那么本诗集,也就是那些对文学浓浓的兴趣和经不住推敲的知识离开学校,走进社会。</p><p class="ql-block"> 社会给了我更多的知识。但我时时觉得,我离不开,甚至必须经常使用青少年时学到的知识,由此感到那知识贫薄、残缺、有限。有时,在严厉的编辑挑出来许许多多的错别字、病句,或误用的标点符号时,只好窘笑。一次,我写了篇文章,引了一首古诗,自以为记性颇好,没有核对原诗,结果收到一封读者客气又认真的来信,指出错处。我知道,不是自己的记性差了,而是当初记得不认真。这时我就生出一种懊悔的心情,恨不得重新回到中学时代,回到不留情面的刘老师身边,在那个时光充裕、头脑敏捷的年岁里,纠正记忆中所有的错误,填满知识的空白处。把那些由于贪玩而荒废掉的时光,都变成学习和刻苦努力的时光。哦,中学时代,多好的时代!</p><p class="ql-block"> 当然,这是一种梦想。谁也不能回到过去。只有抓住自己的今天,自己的现在,才是最现实的。而且我还深深地认识到,青年时以为自己光阴无限,很少有时间的紧迫感。如果你正当年少,趁着时光正在煌煌而亲热地围绕着你,你就要牢牢抓住它。那么,你就有可能把这时光变成希望的一切。你如果这样做了,你长大不仅会做出一番成就,而且会成为一个真正懂得生命价值的人!</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守渡</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黄康生</p><p class="ql-block"> 渡船横在岸边,像一条搁浅的鲸鱼。</p><p class="ql-block"> 船身倾斜着,半截浸在浑浊的水里,半截曝晒在猛烈的阳光底下。油漆早已斑驳脱落,露出木头的原色,几处修补的痕迹像补丁一样显眼。船尾的柴油机早就哑了,如今成了水鸟歇脚的地方。甲板上的透气管也已锈烂、渗水,水里还有几尾调皮的小鱼游来窜去。</p><p class="ql-block"> 老船工高佬德与这艘渡船,似乎有一种莫名的牵连。这牵连并非绳索,亦非契约,却比绳索更韧,比契约更牢。</p><p class="ql-block"> 每天清晨,天还未亮,高佬德就提着马灯来了。他总是先围着船转一圈,之后用粗糙的手掌拍拍船帮,摸摸船板。紧接着,便拿起葫芦瓢舀水。他说,渡船老了,接缝处总渗水,每日都得舀上好几回。舀完水,高佬德便蹲在船帮上抽水烟筒。他吸一口,烟筒里的水便咕噜咕噜地响,像是在诉说着通明湾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正午的太阳把甲板烤得发烫。高佬德便钻进驾驶台,驾驶台里闷热得像蒸笼。舵轮上积了厚厚一层灰。高佬德用袖子擦了擦,金属的凉意让他想起一段渡口往事。</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夜,天色沉闷得像一块沉重的铅,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忽然,一道闪电剑一般划破长空,紧接着雷电滚滚。“哗哗—哗哗—哗—”瓢泼大雨倾泻而下,渡口瞬间被淹没。“船家!船家!”高佬德蹲在舱里抽烟,忽然听见岸上有人大喊。高佬德披上雨衣钻出船舱,才看见一个“大胡子”在码头上跳脚。</p><p class="ql-block"> “德叔,德叔!”“大胡子”嗓子嘶哑:“我媳妇快生了,羊水破了!”高佬德打手电筒照过去,但见孕妇双眼紧闭,脸色煞白,头发凌乱,双手紧紧攥着被单,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p><p class="ql-block"> “这天气,又打雷又下雨……”高佬德搓着粗糙的手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看见“大胡子”的眼睛,红得像滴出血来。</p><p class="ql-block"> “快上船!”高佬德翻出一件旧红毯铺在甲板上。“大胡子”抱着媳妇跳上船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p><p class="ql-block"> “走喽——”高佬德长长地吆喝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散在风雨里。他的身影被雨水模糊了,只有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在黑暗中格外清晰。</p><p class="ql-block"> 船行至河心,水流忽然急了,船身微微一震。</p><p class="ql-block"> “快了,快了!”“大胡子”攥着媳妇的手,声音发颤:“看见对岸的灯火了吗?”</p><p class="ql-block"> 雨点骤然变大了,像子弹一般射在船舷上,溅起一层白蒙蒙的雨幕。雨幕把河面罩得严严实实,连船头都隐没在灰蒙蒙的水汽里。高佬德凭着记忆往前摇,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像爬满了蚯蚓。</p><p class="ql-block"> “嘭——”船只突然撞上暗礁,发出重重的闷响。船身剧烈震动,高佬德险些栽进河里。幸好手快,攀住了船栏,指甲几乎掐了进去。河水在脚下翻涌,咆哮。孕妇躲在透风的船舱里呻吟,声音被风雨撕得粉碎。</p><p class="ql-block"> 转舵,转舵,再转舵……高佬德凭着老式雷达上一个模糊的光点,终于驶离暗礁。</p><p class="ql-block"> 渡船靠岸后,他才发现手指已被缆绳勒得血肉模糊。</p><p class="ql-block"> “高佬啊高佬,你这是渡人还是渡己呀?”</p><p class="ql-block"> 高佬德没答话,只是摸了摸船帮上那些被缆绳勒出的凹痕。这些凹痕记录着无数个黎明与黄昏,记录着风雨中的每一次摆渡。</p><p class="ql-block"> 高佬德在这条雷琼古道上摆渡,已有三十年余了。每天清晨,他就起来擦船板,撇缆绳,拉锚链。渡船在通明河上来来往往,载过无数的乡绅商贾,妇孺童叟。那时节,渡船从早到晚不得闲,渡船的号子声、船客的谈笑声、孩童的哭闹声与河水的哗啦声混杂在一起,传到十里开外。</p><p class="ql-block"> 这艘船究竟载过多少人,高佬德已记不清了。只记得从前的渡口是热闹的。李木匠、张会计、陈大夫、刘裁缝、周大厨等都曾在船上留下印记。</p><p class="ql-block"> 辛丑年冬,通明湾上建了桥。桥通后,来坐他渡船的船客渐渐少了。但高佬德依旧每日按时来到渡口,仿佛没有桥一般。有人见他独坐船头,对着河水喃喃自语,却听不清说些什么。</p><p class="ql-block"> 前些日子,有人要把船拆掉拖走,但被高佬德硬硬拦了下来。他说这船还能用,还说下游几个村子的人去镇上赶集,走水路更近。可谁预料到,那些村子里的年轻人几乎都进城里去了,剩下的老人一年也没来坐几次船。</p><p class="ql-block"> 坐船的人已越来越少,渡口也越来越冷清了,几乎没有人再记得这个曾经热闹的通明渡。尽管如此,高佬德依然选择坚守,每天清晨,他都要来渡口转转。他总爱蹲在船头,用粗糙的手掌摩挲那些斑驳的漆皮。然后,蹲下来抽水烟筒,看对岸。有时,他会突然站起来,做出解缆绳的动作——手伸到半空才僵住,随后讪讪放下……</p><p class="ql-block"> 午后,高佬德就在船头打盹、酣睡,梦里梦外尽是当年的桨声人影。这时,若有水鸟落在船头,也不会惊醒他。这些年,他和这些水鸟早就达成了某种默契。</p><p class="ql-block"> “高佬德,还守着这堆废铁呀?”路过的村民时常这样打趣。高佬德只是笑笑,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他知道,村民背后都说自己的脑子被河风海风吹坏了,且变成“船痴”了。可他不在乎,他知道,自己守着的除了一份承诺,还有一段光阴。</p><p class="ql-block"> “现在谁还坐渡船呢?!”快递小哥阿涛每次途经渡口都要朝他扔泥巴。但高佬德不嗔不怒,依然选择坚守。每天,天不亮就来,天黑透才走。他说:“万一有人想坐船呢?”</p><p class="ql-block"> 许多人都笑他痴,只有对岸的田老师懂他,田老师每个星期都会绕路来坐他的船。这位戴眼镜的教书先生说:“坐船才有过河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田老师坐船时,常望着滔滔河水发呆,仿佛能从浑浊的水流里,捞出几十年前的影子。</p><p class="ql-block"> “君看渡口淘沙处,渡却人间多少人。”高佬德深知,渡口不仅是渡人的地方,也是渡己的站台。如今,高佬德依然坚持每天来看他的船,就像完成某种神圣的仪式。有时带着小孙子来,给他讲当年的渡口故事;有时带着鱼竿鱼钩来,独钓一江水。奇怪的是,他一闻到河水的味道,心情就变得愉悦。他挥起鱼竿,将鱼钩投到河水深处,似乎要钓起那些沉在河底的记忆。镇上的人戏称他为通明河最后一位老船工。高佬德听后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他知道,只有在这条旧船上,自己才能找到生命的呼吸。</p><p class="ql-block"> 那一天,高佬德与孙子将船划至对岸。开始解缆时,他的动作很慢很慢,仿佛缆绳上每结都系着一段往事。</p><p class="ql-block"> 渡船离岸时,他还是按老规矩鸣了三声汽笛,这是他几十年摆渡形成的习惯。</p><p class="ql-block"> 对岸的码头空无一人,高佬德把船靠岸,却没有系缆绳。</p><p class="ql-block"> 他蹲在船头,从怀里掏出个铁盒子。铁盒子里藏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据说是他爷爷传下来的渡船钥匙。高佬德将钥匙取出,交给了孙子。“这钥匙能开什么锁?”孙子问。高佬德笑而不语。</p><p class="ql-block"> 潮水渐渐涨起来了,高佬德将半块冷硬的馒头,掰碎,撒进水里。几尾小鱼即浮上来啄食。紧接着,黑的、青的、红的、银白的鱼纷纷从幽暗处涌来,密密麻麻挤作一团,争抢那一点点碎屑。望着鱼儿争食的场景,他似乎看懂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看懂。</p><p class="ql-block"> 天越来越黑了,对岸的灯火已点燃。高佬德依然站在船头凝望对岸,眼神坚定而深邃,仿佛在与渡口对话,传递着无声的信息。</p><p class="ql-block"> “德叔,天黑了还没收船?”阿涛大声喊:“你是在等老相好吗?”</p><p class="ql-block"> 高佬德点亮红灯笼,挂在船头的桅杆上。灯光昏黄,照不亮整条河,却足够让他看清水面上的涟漪。他笑着答:“我在等风等雨等黎明。”</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初夏即景</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彭涛</p><p class="ql-block"> 夏天悄悄地来,正如春天悄悄地走。转眼间,绿色成了原野的主色调。</p><p class="ql-block"> 我心中暗想,这绿色是否暗含着某种生命的奥秘?你看那田地里的麦子,春天的时候只是瘦瘦地站着,如今已举起了日渐饱满的麦穗,谦逊地低下了头。还有那田边的枇杷树,枝叶间一个个果子也都调皮地露出了头,虽然仍然还是绿色的,但它们都攒足了劲,变圆变胖,再晒几个太阳,它们就会褪去酸涩的绿衣裳,换上甜蜜的黄金装。</p><p class="ql-block"> 想想也对,春天的时候,百花都如同出嫁的新娘,要展示出自己最光彩照人的形象,于是红的、白的、黄的、紫的,争奇斗艳。而等到婚礼已成之后,生活的重心就要转到了生儿育女上了。用单调素净的绿色把自己包裹好,专心致志孕育下一代,是用不着姹紫嫣红的。</p><p class="ql-block"> 正如王安石笔下“晴日暖风生麦气,绿阴幽草胜花时”,这时候的绿已不是初春的单薄鲜嫩,而是裹着麦香、透着豆腥的醇厚,连草叶上的光影都带着孕育的重量。你看那吸饱雨水的油菜荚鼓胀如小帆,蚕豆荚一天胖过一天,像待产的孕妇轻捧着腹中小生命,即将要分娩出农人脸上丰收的笑容呢!</p><p class="ql-block"> 如果说田野是孕育的产房,那么小河便是生命的摇篮,正上演着另一场成长的奇迹。前段日子那群墨玉般的蝌蚪群不见了,河边多了些翡翠色的小精灵。它们蹦蹦跳跳,一会儿下水,一会儿上岸,急切地想要甩掉那小尾巴。河中央,不时地有大鱼跳出水面,“扑棱”一声又落进水里。它们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尽力把肚子里的鱼卵甩出来,它们知道,若再不奋力一搏,就要过了预产期了。</p><p class="ql-block">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鸟儿也着急了,它们在田野里飞来飞去,督察每一棵庄稼的长势;它们在树林里跳上跳下,为即将到来的丰收歌唱;最有责任心的是布谷鸟,“布谷——”直叫唤,生怕农人错过了农时。如果说春天的鸟鸣是在传递着求偶的信号,那么初夏的鸟鸣一定是在预演着丰收的序章。</p><p class="ql-block"> 当目光掠过这绿色的海洋,倏忽瞥见几处调皮的浪花。你看那田埂上盛开的野菊花,它们给绿色织上了白色的蕾丝花边,让田地有了清晰的边界,这块地是老张家的,那块地是大刘家的。它们在初夏的暖风里,手挽着手,踮起脚尖摇曳,就像是在跳着丰收的舞蹈。</p><p class="ql-block"> 田地旁还站着一处农舍,是一幢二层小楼。走近一看,小楼前的院子,围着一圈篱笆。篱笆上白色的、粉红色的,鲜红色的,爬满了蔷薇。那些盛开的蔷薇甜香裹着阳光,将空气酿成蜜色的酒浆。越过爬满蔷薇的篱笆朝院子里看去,一个戴着草帽的农人正侍弄几丛灼灼生姿的芍药花。显而易见,这院落的主人对美有着独到的追求,他所栽种的这些花卉,宛如初夏绿野中璀璨的明珠,为这宁静的初夏增添了一抹亮丽的色彩。</p><p class="ql-block"> 宋人林逋有诗:“乳雀啁啾日气浓,雉来交影日重重。秧田百亩鹅黄大,横策溪村属老农。”初夏的农村是安静的,又是专注的。走在初夏的田野,我也不禁放轻了脚步,生怕惊动了它们的胎气。</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夏吃马齿苋</b></p><p class="ql-block"> 进入初夏,马齿苋很快就脱去了春时的稚嫩和憨态,开始伸肢展臂、斜倚漫铺。几天过后,它不仅身形大了许多,还出落成了叶片肥厚、秆茎晶莹的好身段。此时,当是马齿苋食用的最佳阶段。</p><p class="ql-block"> 马齿苋吃法很多。鲜食、干藏、腌制、炒食、烧汤、做馅、凉拌,无所不能。儿时,家境困窘,口味寡淡之时,母亲常唤我挎篮去挖野菜。那时的孩子,没有繁重的作业,不需要加时补课,放学后放羊、打猪草、拾柴、挖野菜最是平常。马齿苋喜欢潮湿的菜园。韭菜、茄子根脚,瓜棚、豆架下,都是它生长繁茂之处。</p><p class="ql-block"> 马齿苋拔回来后,母亲掐掉老根,打一盆清水洗净,就切成寸段备炒。待锅响油热,炝过葱花、花椒、辣椒,把切好的马齿苋放在锅里爆炒,只需几分钟的工夫,一盘麻辣香马齿苋就做成了。</p><p class="ql-block"> 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凉拌和做馅。新鲜的马齿苋,放到开水里焯一下,用刀切好置盘晾凉,轻轻挤掉汁水,加入拍好的蒜泥,再调上芝麻酱、香油、辣椒油,一盘又辣又滑、开胃爽口的凉拌菜就可以吃了。馨香在嘴里,酸辣在心里,筷子一挑,还能拉出又长又亮的细丝。</p><p class="ql-block"> 无论新鲜的还是干藏的,马齿苋包包子都是绝好的材料。马齿苋、白菜或韭菜各半,合起来剁碎,拌入肉末、葱姜丝,再调上盐、油、辣椒等辅料,馅子就备好了。母亲没有女孩,她擀片的时候,我就和哥哥在她的指导下,学着包包子。人多手快,圆圆的包子很快就摆满了案板。剩下最后几个,母亲亲力亲为,她不是包起来,而是放进菜对折一合,捏成一个个船形的角角馍。这种馍含菜多,褶子少,吃起来更是汁浓味足,酣畅淋漓。母亲还有一种做法,是将马齿苋切碎蒸菜馒头。这个菜馍香味浓郁,蘸着姜蒜汁儿吃特别解馋。</p><p class="ql-block"> 在网上曾经看到一个《关公辞曹》的戏词,很搞笑:“曹孟德在马上一声大叫,关二弟听我说你且慢逃。在许都我待你哪点儿不好,顿顿饭包饺子又炸油条。你曹大嫂亲自下厨烧锅燎灶,大冷天只忙得热汗不消。白面馍夹腊肉你吃腻了,又给你蒸一锅马齿苋包……”</p><p class="ql-block"> 看过这段唱词,我不由感叹,老曹真是讨了个贤惠婆娘!怨只怨关二爷实在倔强,吃遍了好吃货还一走了之。</p><p class="ql-block"> 马齿苋很容易成活。每年秋深,开黄花、结黑籽,就做好了来年成长的打算。惊蛰过后,沙沙啦啦落几场雨,地里就萌生出不少小粉苗。你拔下来扔垄上,就在垄上长。扔路边,就在路边生。就算掐一节扔远点,三五天去看,还是扎下了根。艳阳高照也没用,谁也阻挡不住它生存的欲望。这倔性子,倒很像有些人。前年夏天,看着满菜园的马齿苋吃不退,我就怜惜地想把它存起来。于是,挖了许多放在笸箩里晾晒,但是三天过去了,它只是蔫巴了许多,并没有干瘪成丝,一时间没了办法,我就随手丢弃了。一位路过的大姐看见了,指点我说,在开水里焯一下,就可以晒干。我一听当即捡起来,去根、清洗、过水、晾晒,果然如愿了。而被我扔在地头的菜根,一周后竟然紫红透亮,汁水饱满地复活了。看来马齿苋“晒不死”的别名,不是浪得的。</p><p class="ql-block"> 吃野菜的最高境界是情景交融。有朋友从南方归来,生意小成,邀我到饭店小聚。在豪华的包间里,各类佳肴摆满了餐桌。酒至半酣,朋友说点盘“凉拌山蔬”爽口一下,大伙儿点头应允。端上来一看,灰黑的一盘,从形状上我认出是马齿苋。夹一筷头尝尝,味道不错,可临到末,我却始终没吃出母亲做菜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马齿苋很“邪”性,它熟后的色泽、微酸的味道、多样的烹制方法,抬脚挪步间都现出另类之气。如我,游走城市多年,依然是城市的边缘人。故此,我觉得食用此菜,更适合家常饮食,瓦屋土舍品味,那样,才能品出马齿苋左右逢源、进退自如的魅力和本真。</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第一回喝咖啡</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张学诗</p><p class="ql-block">  第一回喝咖啡,还是在1991年,“烟花三月下扬州”的时候。</p><p class="ql-block">  虽然,此前我还曾“纸上谈兵”地写过这样的散文诗,像那《小镇上的红房子》:“红的墙,红的瓦,红红的飞檐,几个穿红裙子的姑娘,开一间红红的咖啡馆……”</p><p class="ql-block">  也许,在“小镇上的红房子”,开一间“红红的咖啡馆”,那时那地,新潮,确实是“新潮”了,可那些土生土长的居民,大抵舍不得,抑或没兴致,近乎奢侈地去品尝那一杯杯价格不菲的咖啡的。</p><p class="ql-block">  等到有一天,我和几个年轻的同事,突发奇想地相约,去那家“红房子”,品尝一下咖啡的味道时,那间“红红的咖啡馆”,却已悄无声息地“关门大吉”,改换门庭了。</p><p class="ql-block">  写作那章散文诗,包括那一回错过了喝咖啡,大约是在1986年的秋日。</p><p class="ql-block">  还是回到这“第一回喝咖啡”。</p><p class="ql-block">  1991年的烟花三月——好像是阳历的5月上旬吧!我和妻,去扬州苏北人民医院,请作为我们这小镇中学校友的一位医生,诊治困扰了她好久的习惯性耳鸣。</p><p class="ql-block">  从兴化乘早班车,到苏北医院的时候,还不到十点钟。因为提前联系好了,请专门科室的专家检查和诊治,还没到医院下班的时候,就已经顺利地完成了。</p><p class="ql-block">  检查和诊治的结论是,并无大碍,注意睡眠,注意休息,自我调整一段时间,就会好转。</p><p class="ql-block">  听着医生的诊治结论,笼罩了妻子心头好长一段时间的阴霾,顷刻间也就烟消云散。</p><p class="ql-block">  趁着妻好心情,我和她商量,就不乘下午的车回兴化了,在扬州好好地玩上一个下午,再乘傍晚5点钟“扬白班”的客轮,在船上过一夜,到第二天上午,回我们那大营小镇。</p><p class="ql-block">  文昌路,甘泉路,解放路……就这样,我和妻在扬州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心无旁骛地徜徉。</p><p class="ql-block">  应该是在解放路上吧!我被一家咖啡店所吸引。</p><p class="ql-block">  虽说早些年,1981到1983年,我曾在扬州教育学院读过两年书,那时的咖啡店,好像很少见,即便看见了,也是望而却步;脱产而带薪进修,每月41元的工资,于公于私,已属不易了,倘若奢侈地喝个咖啡,潇洒是潇洒了,可我实在不舍得……</p><p class="ql-block">  而走在扬州街道上的时候,我和妻的工资,差不多已经翻番,在这维扬古城,偶尔奢侈一回,潇洒一回,品评一番好像是属于高档消费的咖啡的滋味,却也似天经地义。</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领着还有些犹豫的妻子,走进这家咖啡店,在一方桌旁坐下,向那位也是穿着红裙子的姑娘,一人点了一杯咖啡。</p><p class="ql-block">  “街上流行红裙子”,那一部风靡一时的电影,确实引领了上一世纪好一段时期的一种时尚。</p><p class="ql-block">  不一会儿,那位穿红裙子的服务员,托着个小托盘,一人一杯咖啡,放到了我们的面前。</p><p class="ql-block">  端详它的颜色,黑色,棕色,褐色,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在那浓浓的液体里,发散着一种糖香又或是果香的淡淡的香气;用那小小的咖啡勺慢慢地搅拌,那一种香气,也就渐渐地浓郁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我和妻,小心翼翼,又有些笨拙地端起杯子,放到嘴边,抿了一口,苦,涩,带着些许的焦味,真的难以下咽;继而,细细地品尝,感觉这苦涩和焦味中,一种坚果的香味儿和巧克力的甜味儿,也就慢慢地滋生于舌尖……</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慢慢地喝,细细地品;眉头,时而微皱,又时而舒展,差不多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总算把这一杯棕褐色的浓浓的咖啡喝完。</p><p class="ql-block">  我和妻,走出那一家咖啡店,心头,也不由得,升起了一种满足,一种欣慰,甚而一种可以说道的资本,“我终于喝了一回咖啡……”</p><p class="ql-block">  两杯咖啡10块钱,当时,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差不多可以买上五六斤猪肉;后来,每念及此,妻子总还觉得有些后悔。</p><p class="ql-block">  现在的咖啡,早没那么精贵,“飞入寻常百姓家”了,中学生,上班族,喝上一杯,确有提神醒脑的功效。</p><p class="ql-block">  也曾有朋友,给我捎一些算得上是名牌的速溶咖啡来,可我和妻,因为喝不惯,所以不怎么喝,多把它“束之高阁”,偶尔喝上一回,也总喝不出,第一次喝咖啡时,虽说苦涩,却又带着些新奇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咖啡的功用,主要是醒脑提神,可我退休多年,早就随心随性,也无这样的必要了。</p><p class="ql-block">  而和我相伴相随了四十多年的妻子,已在两年前,也是“烟花三月”的时候,悄然地离开了她所热爱的这个世界。</p><p class="ql-block">  到了三月,我就会自然地想起,关于她的生活和生命中那些点点滴滴的过往,包括34年前,在维扬古城,我和她一起,第一次喝咖啡的情景。</p><p class="ql-block">  于是,一种回忆,一种追念,也便似浓浓的咖啡所发散的缕缕的香气,又慢慢地氤氲于我的心底,我的眼前……</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细品三泡茶</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王玫</p><p class="ql-block">  老瓷壶的壶嘴腾起一缕白烟,在晨光中袅袅舒展。爷爷总在卯时初刻起身,用井水煮沸第一壶茶。青花碗里蜷缩的茶叶被滚水惊醒,慢慢舒展成完整的叶片,像一群沉睡的舞者突然在水袖中苏醒。</p><p class="ql-block">  第一泡茶总是苦的。墨绿的水色映着爷爷布满皱纹的脸,他总说这是茶的真味。少年的我不懂,后来才明白苦涩本就是生命的底色。陆羽在《茶经》里写“啜苦咽甘,茶也”。原来苦味会在喉头转个弯,化作绵长的回甘。那些在实验室熬过的通宵、论文被退回的清晨,此刻都成了舌根处隐秘的甜。彼时的我,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憧憬,却在一次次碰壁中感到迷茫,可正是这些苦涩经历,像第一泡茶的苦味,磨砺着我,让我在往后的日子里,能更敏锐地捕捉到生活中的回甘。</p><p class="ql-block">  进而,第二泡茶汤转为琥珀色。父亲习惯在午后沏茶,茶海上摆着整套紫砂茶具。他教我用“凤凰三点头”的礼仪斟茶,滚水三起三落间,茶香里渗出蜜韵。这让我想起东京居酒屋的深夜,前辈把温热的清酒推到我面前,鼓励我在异国他乡勇敢闯荡;想起产房里第一声啼哭划破黎明时,额角未干的汗珠,那是新生命降临的喜悦与为人母的责任……生活终会在某个转角奉上它的醍醐味,如同茶树在云雾里酝酿的氨基酸。在事业逐渐稳定,家庭愈发美满的过程中,我体会到生活在历经磨砺后,开始展现出它的甘甜与醇厚,这正如第二泡茶,韵味渐浓。</p><p class="ql-block">  第三泡茶已近无色。我在子夜的书房捧起粗陶杯,看月光在茶汤里碎成银箔。这时的茶味淡得像晨雾,却藏着整座茶山的记忆。想起苏轼那句“且将新火试新茶”,忽然懂得真正的醇厚原来在寡淡处。像女儿出嫁时悄悄塞进她箱底的茶饼,承载着无声的爱与祝福;像每个平凡清晨爷爷煮茶时,铁壶与火塘碰撞出的叮咚,那是岁月沉淀后的宁静与温暖。人到中年,历经风雨,越发觉得生活的真谛不在于波澜壮阔,而在于那些平淡日子里的细水长流。</p><p class="ql-block">  茶案上的水痕渐渐干涸,凝成深褐色的年轮。从龙井到普洱,从紫砂到建盏,三代人用不同的容器盛装光阴。浓烈终究会淡去,但茶垢在杯壁沉淀的纹路,却始终是时间最忠实的拓片。</p><p class="ql-block">  当世界在加速度中沸腾,或许我们更要学学老茶客那样,把滚烫的日子吹凉了再饮,在苦涩中品味回甘,在甘甜中感受生活的馈赠,在平淡中领悟生命的真谛,让每一段人生经历都如一杯香茗,在岁月里散发独特的芬芳。</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老爷叔</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吴翼民</p><p class="ql-block"> 电视连续剧《繁花》一经播出,游本昌饰演的“爷叔”便火出了圈。</p><p class="ql-block"> 在日常生活中,我也时常遇到“老爷叔”式的人物。</p><p class="ql-block"> 一次农贸市场排队买散装的油面筋,队伍很长,大伙都争着购买模样比较好的货色,空且圆,用来烹调面筋塞肉最是理想。然而这些正品面筋不多时便售罄。我在队伍里也有些沮丧,准备退而求其次,买个头小些的油面筋。正在此时,排在我前头的一位长者突然交代说:“你们哪,都是‘洋盘’(外行),实质上小油面筋多半是没有发透的货色,回去塞肉一戳即破,吃口也粳性,倒不如买大油面筋里那些破碎的次品为好,又肥又糯,用来炒四喜面筋最为理想,不但省了掐碎的程序,而且价格是正品面筋的七折,又好又实惠。”一语既出,众人立时顿悟,我也恍然——我平时炒青菜或其他蔬菜,总会掐碎几只正品大面筋兑入菜中以增其色,今天买点破损的次品面筋不也一样?不多一会儿,几大袋破损的次品面筋立即售罄,店主满面春风地向“老爷叔”作揖道谢。</p><p class="ql-block"> 笔者经常到体育场跑道上散步锻炼身体,发现跑道上经常会出现几个五六十岁,体格健壮的“老爷叔”,他们谈笑风生,一路健走一路相谈,时事政治、天下大势、社会新闻都在其口中灿然生花。某次,一位贵妇模样的女子在跑道上遛狗,这狗突然拉下了一堆狗屎,她竟然只当没看见,继续在跑道上撒欢,忽然,一个“老爷叔”撇开众人,直取那狗和妇人而去。他严厉斥责道:“你在跑道上遛狗已经违规,狗狗拉了屎竟然也不处理,你呀,这么所作所为一点也不漂亮呢?听着,第一,把狗屎揩净,扔到垃圾桶;第二,立即把狗牵出体育场,知道不? ”女子刚想狡辩几句,这当儿,老爷叔的“粉丝们”涌上来了,一群人也不说话,只是紧盯着她。女子见势不妙,立即取出餐巾纸,弯下腰来,将狗屎捡了起来,满脸通红,牵着狗一溜烟逃之夭夭。</p><p class="ql-block"> 我的个“老爷叔”啊……</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母亲的敲门声</b></p><p class="ql-block"> 赵华刚</p><p class="ql-block"> 母亲来到我的窗前,轻轻唤我几声,看我没动静,就拢起手指敲几下我房间的门,听我应声了,她才会离去。这是我小时候,母亲早起喊我起床的情景。 </p><p class="ql-block"> 后来,无论我在中学时代,还是接下来参加了工作,虽然那时早已有了钟表闹铃,可母亲依然早起会喊我起床。我曾几次告诉母亲不要再催促我,可母亲喊我反而比闹铃还准时。以她话说,早起三光,迟起三慌,每天早睡早起,才能有个好精气神儿。 </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父母每天清晨都起得很早,父亲要去田里干活,要去村里的砖厂务工,母亲要烧火做饭操持家务,撑起一家八口人的日子。 </p><p class="ql-block"> 母亲敲门,是有韵律的,若是敲两三下停下来,说明时间还早,只是提醒我别睡了。要是三下五下地敲,准是时间紧了,让我抓紧起床。再就是母亲干脆不敲门,而是用手急切地拍门。遇到这种情况,一定是母亲从田里刚回来,看我还睡得正酣,就非常生气。 </p><p class="ql-block"> 岁月流转,几年后,姐姐们都相继出嫁了,我与弟弟也各自成了家,这时母亲已变成一位花甲老人。渐渐地,母亲就很少再唤我起床,那停滞在时光里的敲门声,就宛如一曲美妙的旋律,时常飘荡在我的眼前。 </p><p class="ql-block"> 直到有一天,我才知道原来是母亲的胃不舒服,而且疼上来,就用拳头按压着肚子,额头也会渗出细密的汗珠。母亲每次做好饭后,总是先让家人吃,她却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旁边,等家人都吃完了,她再把饭煮得儒软些。 </p><p class="ql-block"> 起初,我们都认为母亲是得了普通胃病,可母亲却觉出自己的病不是很好,只是没钱去治就一直拖着,所以一直对我们藏着掖着。 </p><p class="ql-block"> 那年夏天,父亲带母亲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悄悄告诉父亲,母亲得的是胃部恶性间质瘤,父亲顿时有点慌了阵脚。 </p><p class="ql-block"> 回家后,父亲瞒着母亲给我们说起这件事,不料被母亲在隔壁听到了。母亲说:“你们就都别瞒我了,我早有预感,只是不敢相信这样的结果。再说六十五岁的人了,死也该死了,我只是舍不得老大和老二家的孩子们,他们都还太小。”母亲说这话的时候,眼框里明晃晃的,似乎在含着一腔热泪。 </p><p class="ql-block"> 我们姊妹几个经过商量后,带着母亲在省城做了手术。可是术后的母亲,身体依然是羸弱了许多,反而意志却很坚强,即使身体再不舒服,也从不在儿女们面前诉说。 </p><p class="ql-block"> 平日里, 尽管我们一直安慰母亲,但母亲常常想从我们脸上捕捉些病情的情况,看我们笑得是否开心,看我们的话语间是否存在言不由衷。所以我们在母亲面前说话一向是很谨慎的。有时候,母亲也一直在默默祈祷自己快些好起来,每逢亲戚或邻坊去看她,她也常微笑地说:“体弱的人怕冷,再过一个夏天,慢慢就好了。” </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我带着母亲去当地医院做增强CT检查,由于当时带的钱不够,就索性让母亲在车里等我,我去附近的朋友门市借钱。 </p><p class="ql-block"> 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到母亲从车里拍打着车门。那声音就像坚硬的骨头撞击玻璃发出的脆响。我怔了怔,眼睛瞬间模糊了,心想这还是母亲的手吗?这可是时隔几年后,母亲的又一次敲门啊!</p><p class="ql-block"> 我返回车旁打开车门,母亲有气无力地说:“不用去借了,我这里还有1000元钱先用着,咱查了这一次就再不来了。”母亲话落后,低垂着头,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p><p class="ql-block"> 我接过那些热乎乎的钱缴了费,又与姐姐一起搀扶着母亲做完检查。接下来的几天里,母亲再没有像过去那样问过我们检查结果。</p><p class="ql-block"> 半年后,母亲的病情每况愈下,最后还是在一个梨树花开的清晨离开了我们,却没有等来她向往的夏日。从此,我一看到母亲曾经敲过的门,一种物是人非事事休的痛楚,就会袭上心头。 </p><p class="ql-block"> 母亲走了,我常想起母亲敲门的情景,我觉得在她的生命里,她每天早起唤我起床,那是对我新的一天充满了希望,而她最后一次敲门,则是留给自己最大的绝望。</p><p class="ql-block"> 四月的梨花又是满树芳菲,我再次想起一扇门在我生命中的意义。虽然一扇门隔开了我与母亲的距离,母亲却用敲门声传递出对我无尽的牵挂与不舍,如今我很想再听到母亲忽紧忽慢的敲门声,然而只能成为永远的念想。</p> <p class="ql-block">乔老爷的蜀葵</p><p class="ql-block">李若涛</p><p class="ql-block">B座西窗</p><p class="ql-block">2025年05月29日 10:48</p><p class="ql-block">江苏</p><p class="ql-block">3人</p><p class="ql-block"> 蜀葵通常在初夏盛放,白色、粉色等浅色的花瓣呈半透明状,脉管凸起,从基部向上分叉。线条之美、之灵动让人动容。</p><p class="ql-block"> 冯老师院里的蜀葵今年开得特别艳丽。</p><p class="ql-block"> 冯老师的老伴人称“乔老爷”。乔老爷在南汽宿舍大院里住了半个世纪,他的花种得特别好,每当月季花盛开,院里的邻居会过来看花,和乔老爷聊聊天。除了种月季,乔老爷也种蜀葵、朱顶红和仙人掌等,他买自然发酵的有机肥,都要买上百斤。花开时节,冯老师就忙着拍花,修图,做小视频。</p><p class="ql-block"> 前些年,乔老爷因病故去。他们伉俪情深,冯老师陷入深深的哀痛中。她还要被迫学着照顾乔老爷留下的这些花。施肥,浇水,修剪,慢慢摸索。</p><p class="ql-block"> 今年,她的蜀葵开得好极了,白色、粉白、深粉红、玫红,单瓣与重瓣,高大的蜀葵包围了她的庭院,都是乔老爷留下的蜀葵种子,这些种子,在故人走后切实又平和地治愈了她,给她留下了无尽的安慰。</p><p class="ql-block"> 种花人海妈说:“植物给人带来的能量,非得去接触,去建立情感才能了解个中的妙处。”冥冥之中,这也是乔老爷通过花朵带给冯老师的抚慰:不要困于哀痛中,不要困于思念中,出去走走吧,出去赏花,偶尔想起我就好。</p><p class="ql-block"> 当花朵开放时,太阳悄悄移过来,灿烂的光束把它们点亮了。爱永无止息,超越时空。</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农家芒种忙</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徐成文</p><p class="ql-block"> 芒种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九个节气。这个时节最显著的物候特征就是“螳螂生”“小麦覆陇黄”。唐代诗人元稹有诗曰:“芒种看今日,螳螂应节生。彤云高下影,鴳鸟往来声。渌沼莲花放,炎风暑雨情。相逢问蚕麦,幸得称人情。”诗作把芒种时节的景致和动植物的活动情况描写出来了。</p><p class="ql-block"> 按气候学上划分四季的标准,芒种前后,中国大部分地区为孟夏、仲夏之交时节。此时,长江中下游地区是雨季,连日不晴,天气湿热,一些衣物、器具极易发霉。于是,古人给梅雨起有别名叫“霉雨”。明代谢在杭《五杂俎》中记述:“江南每岁三四月,苦淫雨不止,百物霉腐,俗谓之梅雨,盖当梅子青黄时也。自徐淮而北则春夏常旱,至六七月之交,愁霖雨不止,物始霉焉。”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也说:“梅雨或作霉雨,言其沾衣及物,皆生黑霉也。”</p><p class="ql-block"> 芒种过后,北方的小麦就到了最紧张的收获季节。唐代诗人白居易的《观刈麦》中描写道:“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复有贫妇人,抱子在其旁,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听其相顾言,闻者为悲伤。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诗作写了农家男女老少辛苦收麦的忙碌景象,无清丽词句,亦无惊天动地的笔墨,用寻常手法写田园农人耕种寻常事,用字极朴素、浅显,感情却极为深挚。</p><p class="ql-block"> 芒种时节,南方的农家忙活的则是插秧。南宋诗人杨万里的《插秧歌》中写道:“田夫抛秧田妇接,小儿拔秧大儿插。笠是兜鍪蓑是甲,雨从头上湿到胛。唤渠朝餐歇半霎,低头折腰只不答。秧根未牢莳未匝,照管鹅儿与雏鸭。”诗人以素朴自然的笔墨,描写了田园寻常人家插秧忙碌的场景,语言朴素、诗情画意、简洁有趣,读之趣味浓浓。</p><p class="ql-block"> 南宋诗人陆游也写有《时雨》诗:“时雨及芒种,四野皆插秧。家家麦饭美,处处菱歌长。老我成惰农,永日付竹床。衰发短不栉,爱此一雨凉。庭木集奇声,架藤发幽香。莺衣湿不去,劝我持一觞。即今幸无事,际海皆农桑。野老固不穷,击壤歌虞唐。”描写了芒种时节的景象:新收的麦子,能闻到麦香;田里人们在插秧,湖里已长出了莲蓬;自己已衰老,只能在竹床上度过;院子里的各种花草藤架下散发着幽香……这样的描写,使忙碌的芒种有了很强的画面感。</p><p class="ql-block"> 总之,芒种时节是农家收麦、插秧的大忙季节,更是生命放纵生长的时节:草间螳螂生,小池蜻蜓飞;萱草生堂阶,芳馀蝶尚留;南陌上,煌煌凌霄花,上发彤霞蕊;池塘边,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山野上,野枣花含新蜜气,山禽语带破匏声;庭院里,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到处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石磨上的光阴</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简兮</p><p class="ql-block"> 7岁那年,木柄磨棍滑进掌心的刹那间,岁月便将我与石磨紧紧缠绕,15年的时光,星辰还悬在幽幽天幕,吱呀转动的磨盘就已经碾开寂静长夜,那时年少,感觉这永不停歇的圆周运动,是困住自由与快乐的樊笼,满心皆是难以言说的厌弃。</p><p class="ql-block"> 而村里人,却总以“赶山”来调侃这推磨的营生。婶子嫂子们见了面,总是笑语盈盈地说:“哟,今儿又去‘赶山’啦?”想来确实贴切,别人赶集是奔赴热闹与满足,快乐与欣喜,我们推磨却是重复着无止境的“登山”,一圈又一圈,循环往复,永远寻不到山顶,望不到尽头!</p><p class="ql-block"> 我家的磨盘精致小巧,两人便可驾驭,姐姐掌舵,将金黄的谷物缓缓送入磨眼,我则闷头迈步,用脚步丈量时光。姐姐出阁了,妹妹接过这份差事,而我依旧是那个奋力前行的人!</p><p class="ql-block"> 那样的日子空寂而漫长,我总想着如何将它们填满,毕竟,那个年代可没有能隔绝喧嚣的“随身听”,推磨时,我的思绪便插上翅膀,薛仁贵能否冲破重重险阻,凯旋?罗成的银枪究竟刺向何方?桃园结义的三兄弟,能否请来军师……我为听过的故事编织无数种结局,常常磨盘停转,故事却未完待续,只好留到下次推磨时,接着续写。</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索性捧着英语书,借着熹微晨光,背诵着英语单词;或是翻开语文课本,沉浸在文言的世界里,边走边看,这无聊的时光,竟成了我学习的最好时机。</p><p class="ql-block"> 更多时候,我会自导自演“小品”,一人分饰多角,絮絮叨叨说着台词。有一回,姐姐见我这般模样,又气又怕,说我像在与“鬼”交谈,还跑去母亲那里告状。母亲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只要她使劲推磨,由着她去吧。”</p><p class="ql-block"> 如今想起,那些被姐姐嫌弃的荒唐日子,都化作珍贵的回忆,快乐时光!</p><p class="ql-block"> 前些日子,我问起老宅的磨盘,母亲说:“前些年还在哥哥家东墙根立着,后来听说卖了五十块钱。”我忍不住笑道:“妈,您知不知道,这些磨盘,都在景区里。”</p><p class="ql-block"> 有人像古董一样收集那些磨盘,在景区,无数个磨盘形成一道奇特的景致!吸引着无数游人目光,它彰显着更加深刻的文化内涵!让我们铭记那些消失在历史尘埃中的过往!那些慢熬细炖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母亲轻轻叹了口气,又打开了话匣子,当年家境贫寒,想要拥有一盘石磨都是奢望,可煎饼要摊,稀饭要熬,又得赶在天亮前下地干活,所以每天破晓前,推磨便是头等大事。记得有回,母亲早早起身,想借大妈家的磨烙回煎饼,她仔细洗刷干净磨盘,正准备动手,大妈却端着粮食来了,生生截了这磨盘的用场。那天,母亲只好饿着肚子,后来便央着父亲想个法子,其先,拜托三姨夫用水泥捯饬出个简易磨盘,后来花五十块钱买下别人家闲置的小磨,直到大奶奶去世,父亲为她送终,才将她家的石磨拉回了家,石磨便是我们继承大奶奶家的唯一遗产。</p><p class="ql-block"> 所以,即便后来有了加工坊,母亲依旧舍不得丢弃石磨,在她的理念里,推磨与吃饭,早已紧紧相连,要吃饭就得推磨。推磨才有饭吃,仿佛只有亲手推磨,饭食才格外香甜。</p><p class="ql-block"> 站在母亲洒满阳光的小院里,樱桃树硕果累累,串串玛瑙般的果实缀满枝头。我忽然懂得,那些在石磨旁流转的岁月,虽艰辛却也丰盈,正是它们,将如今的生活酿成了蜜。生长在这样的时代,真好!只要心怀热忱,奋力前行,命运的画卷便会向你徐徐展开,如这初夏的樱桃,晶莹透亮,满是甘甜。</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啖枇杷 谈枇杷</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方华</p><p class="ql-block"> 初夏之日去乡下,远远地,就见那熟悉的院落有一抹耀眼的金黄。及至走近,看清是一树枇杷正在黄熟,真是赶上了好口福。</p><p class="ql-block"> 亲眷从树上现摘下一盘枇杷,洗净,端上来。那带着水珠的黄灿灿光洁如蜡的果子,未及入口,就已诱人口水了。</p><p class="ql-block"> 与亲友品着酸甜的枇杷,拉家常,话桑麻。闲适之余,想起苏轼的诗句:“客来茶罢空无有,卢橘杨梅尚带酸。”曾经有人问苏轼,卢橘是什么?苏轼答:枇杷是也。一些典籍里也注解:枇杷,一名卢橘。其实,这都是文人的误解误传。本草专家李时珍即予更正:“注《文选》者,以枇杷为卢橘,误矣。”</p><p class="ql-block"> 只是,为何将此果子称为枇杷,我不得其解,于是向乡人请教。</p><p class="ql-block"> 亲戚拿起一把水果刀,将盘中的一枚果子一切两半,说:你看,这切开的半个枇杷像不像乐器琵琶?一眼看去,那一半枇杷还真是十分类似一把超微型的琵琶。原来,枇杷就是谐琵琶之音而来啊。</p><p class="ql-block"> 亲友还与我说起一个小笑话。说过去有一个读书不多的人,差人送枇杷与一秀才朋友,并附函:送上琵琶一篮云云。秀才收到枇杷和字条,一笑,提笔回书一封给差人带回。打开一看,是一首打油诗,诗曰:“枇杷不是这琵琶,只为当年识字差。若使琵琶能结果,满城箫管尽开花。”诗虽俏皮,但若不是很好的朋友,如此一面吃着人家送来的美果,一面调笑,还真让人觉得不是滋味呢。或许这位秀才也不知道,此枇杷就是借彼琵琶之型之音呢。</p><p class="ql-block"> 形象描述枇杷的,还有宋人杨万里的“大叶耸长耳,一梢堪满盘。”站在院里的枇杷树下,抬眼望去,发现老先生的描述真是准确。枇杷树的叶子长如兔耳,而每一枝头累累相叠的果子确是“一梢堪满盘”。</p><p class="ql-block"> 医典《本草新编》记述:“枇杷叶,味苦,气平,无毒。入肺经,止咳嗽,下气,除呕哕不已,亦解口渴。”住在城中,偶遇伤风咳嗽,也经常到药店去买一些川贝液、枇杷止咳露之类。我知道这些药剂也就是以枇杷叶为主要成分熬制而成。于是,亲戚让我多多地采一些叶片回去,放在家中备用。笑说,“这是纯天然的民间药品,真正的绿色无污染无副作用,省钱又治病。”</p><p class="ql-block"> “树繁碧玉叶,柯叠黄金丸。”一树绿叶,满枝头金黄,硕果累累的枇杷树,给人以富裕满足之感,也映衬出农家小院的幸福平和之景。曾经看过某国画大师的枇杷泼墨,题为《黄金满树》,真是大俗大雅。</p><p class="ql-block"> 亲戚告知,院里的这棵枇杷树是十几年前一次吃枇杷,吐核于院角自生而来。平时从不维护,却茁壮生长,结果丰硕。不像它身旁的几棵桃树,修枝施肥,精心养护,却枝头青果稀疏。真应了“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p><p class="ql-block"> 明代沈周有枇杷诗云:“谁铸黄金三百丸,弹胎微湿露渍渍。从今抵鹊何消玉,更有锡浆沁齿寒。”黄金天铸,美味天生。然世间万事万物自有其机理机缘和生趣,就像我偶遇的口福,就像这棵偶生的枇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