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有一盏不灭的灯 纪实故事(一)

潇湘空间文社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远方有一盏不灭的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span style="font-size:20px;">胡安娜</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人老了难免怀旧,最近翻看日记,才发现日记里还珍藏着催人泪下的故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曾在湖南知青网以“安彤”网名待了四年半,但这段岁月就发生了两件感人的故事,令我至今刻骨铭心!一个是前两年已发表的《生命之光》,写知青网友“红烧肉”在“湖知网”救助犯人弟弟胡晶宇的感人故事;一个是今天要讲的湖南知青网救助贫困山区一所危房小学的故事,以及我与阿明悲欢离合的一段交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 一 遇到贫困山区的危房小学时,阿明来了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10年10月20日下午,我与湖南知青网网友20来人,在江永老知青大哥“永明马灯”版主的带领下,一路吆喝喧天,奔到他40多年前的下乡之地——湖南江永县桃川镇,观景赏色,探亲访友。</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当我们路过一所极破烂的乡村小学时,恰逢几十个小孩下课放学从两间土砖房教室雀跃而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举起相机问孩子们:“你们相信这个小盒子能把你们所有人都装进去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不相信!”我马上按动相机拍了他们人生的第一张集体照,几十个孩子惊喜地发出“吔”的尖叫声,顿时举起一双双稚嫩的双手簇拥着要与我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江永本地知青网友啦啦队拍摄的危房小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永明马灯”大哥在催我们上车了,我不忍离去,赶快走进教室,想和年迈的女老师聊几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进教室我的心“怦”地一跳!只见昏暗的教室没有电灯电线,只有破旧的课桌椅,墙面也没粉刷,墙根开裂,四壁透风,屋顶到处见光,窗户也没装玻璃,破烂不堪,地面坑坑洼洼。女老师说她快退休了,一人带着46个学生三个班,大都是父母在外打工的留守儿童。这栋土砖房是20世纪70年代盖的烤烟房,2008年定为停止使用的危房。她在这危房小学教了二十多年,至今还是个代课老师,每月工资仅700元。3年前她怕危房坍塌,曾多次给江永县教育局打报告,要求赶快建新校,但报告至今杳无音讯……女老师说得快要抹泪了,听得我眼泪都出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因急于赶车返程,我和女老师仅聊了几分钟。就在我走出教室向孩子们挥手告别时,一个小女孩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孩子的哭声真令人心碎!唉,一个年迈体弱的女老师,46个天真活泼的孩子,两间破旧不堪的土砖危房,居然撑起了一所乡村小学!这所地处湘桂边界毗邻广西的瑶山深处的危房小学就叫江永县桃川镇岩寺营小学!我记住了这所小学的名字,记住了这位女老师的名字:欧肇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与危房小学孩子们上车后,不知为什么,我眼前总在晃动刚才看到的那幅令我心寒的画面,耳边总在回荡刚才那个小女孩的哭声,心里沉甸甸的,真的放不下这所从没见过的山区危房小学了。想到寒冬即将来临,46个小孩坐在摇摇欲坠的教室里,如何挨过这一冬苦寒?万一刮大风下大雨,这栋破破烂烂的危房还真令人揪心啊!想到此,我突然觉得应该为这所小学做点什么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因为,我当过小学、中学、大学的老师,深知教育是一项良心工程,救活一所小学,能造福几代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坐在车里,正琢磨如何为这所小学出份力时,手机响了,是我男友阿明从北京打来的长途电话。阿明说:他快完成一部影视剧的创作了,等年底前干完活就来长沙见我:“我会给你带来一个大惊喜!”我无心追问他什么“大惊喜”,急忙向他叙说刚遇到危房小学的经过和今后想救助这所小学的计划。阿明积极表态:“我支持你干这件积德行善的大好事,将来退了休,我们一起去这所乡村小学支教做义工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没想到阿明比我想得更远,他与我一拍即合的心灵感应,真让我喜出望外!此时,坐在我身旁的知青网友婉晴姐便好奇地追问我与男友的故事。在从江永返回长沙的途中,我将和阿明的故事向婉晴姐娓娓道来……</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990年春,在广州与阿明相识相遇</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是1990年的阳春三月,我与阿明在广州首次相遇。当时我刚离婚不久,正被一个有妇之夫T先生死缠烂打的追上了门。而我却深受80年代末那场方兴未艾的文化启蒙思潮的吸引,读了大量文化精英们写的新书后,脑门大开,我决定逃离身边这场无聊的“婚外恋”,摆脱清贫的本职工作,趁着“东南西北风,发财到广东”的“龙卷风”,南下广州去找回那个多年前不该丢失的大学讲台。于是,我办了停薪留职,来到广州一家省级文化单位打工半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三月的广州,满眼都是春天的嫩绿。上班第一天,就在传达室门口遇到了北方来的打工同伴阿明。他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我,走上前主动搭讪道:“你是单身吗?”“是的。”“我也是单身,55年的,你呢?”“54年的。”话音刚落,电话铃响了,我接过话筒问找谁?便把话筒递给这位“单身汉”:“喂,单身汉,她说是你的女朋友哩!”我瞪了他一眼扭头就走。哼,撩我,想得美!平生就恨撒谎的,自那天后,我再也懒得搭理他了。只知道他毕业于北方一所大学中文系,单位与我的相似,他也是位离异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直到一天清晨,我散步去了黄花岗七十二烈士陵园。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早上好!”吓我一跳,回头一望,是阿明“幽灵”似的站在我身后。他穿一身白色的休闲装,架一副金边眼镜,斯斯文文的,典型的书生打扮。他说睡眠不好,容易早醒,常来这儿溜达散心。他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你也关注当前的政局时事吗?”“是的,很关注。”他兴趣大增问道:“你读了苏小康的《自由备忘录》吗?”“读了。”“何传博的《山坳上的中国》呢?”“读了”“《往事并不如烟》读了吗?”“这类新书我几乎全读了!”他眼睛一亮惊喜道:“呀,我终于找到一位难得的知音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刹那间,他像变了个人,神采飞扬地站在七十二烈士墓前侃侃而谈起来。从康梁的戊戌变法到孙中山的辛亥革命,从北伐战争到推翻民国……半部近现代史他都了如指掌。听他那番胸怀天下忧国忧民之阔论,俨然一个富有使命的布道者的模样,确实是位博览群书谈吐不凡的俊才,顿时让我对他改变了印象。畅聊时,阿明言词犀利道:“你没看见吗,所有人的身体都跑到灵魂前面去了,遍观今日之华夏大地,国民在失魂啊!安娜,我爱国,但我更忧国,我认为忧国比爱国更重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我屏息静听着阿明这番正气凛然的“忧国”言论,我似乎感到这种久违的声音仿佛从民国穿越而来,这是一个独立思考者的声音,是一种我在湖湘土地上从未听过的声音,也是我发自内心渴求听到的声音。我想:七十二烈士若能在地下听到这种声音,也能长眠于九泉了。那个清晨,我俩在烈士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园聊了很多,越聊越感到“英雄”所见略同,越聊越觉得他才是与自己同频共振的知音。俩人的纯真友谊便从这儿开始悄然萌芽了。我真不知道这是不是冥冥之中神灵的有意安排?我与阿明的命运,也就被这个“陵园偶遇”的清晨所决定了。也是从那天起,阿明就把我当作他一心追求的“意中人”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他常邀我一起逛书店,一起看电影,一起散步,夜晚便邀我去他的小木屋闲坐聊天。他每天的穿着打扮也变得越来越有颜值了,透出几分精致与温文尔雅的美。他开始将小木屋精心布置了一番,四周贴满了漂亮的墙纸,书桌上有一束盛开的红玫瑰,书架上摆满新书更显得小木屋书香味十足。每晚我俩对坐闲聊时,我故意将椅子挪到与他相隔一米远的距离。他穿一套蓝花格绸缎睡衣裤,不时给我泡一杯热牛奶,然后开始他那指点古今滔滔不绝的侃大山。我也打开了话匣子,与他畅所欲言。每晚总是聊得酣畅淋漓,聊到夜半时分才离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不得不承认,与阿明相遇,使我在商潮汹涌的拜金乱世中找到了一方净土,给我的生命打开了一扇新的窗口,使我看到了另一幅魅力四射的人生风景画……这真是半年漂泊生涯中上天恩赐给我的绝妙慰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是一个夏雨潇潇的深夜,我一袭漂亮的连衣裙,刚洗的长发飘出淡淡的清香味,正端坐在他的小木屋里,倾听他那口吐莲花般的长篇大论时,忽然,他脸红得像酒,目光炯炯地望着我,话锋一转:“我能读一首诗给你听吗?”他刚读了几句,我就听出来这是著名女诗人舒婷1980年写的一首爱情诗《无题》。听得我“涮”地涨红了脸,腼腆地垂下了头。他每念一段,便兴奋地将坐椅往前挪一步,我也赶紧往后退一步,眼看快要退到墙根了,他也念到结尾了:“你在爱着。我悄悄叹了一口气,是的,爱着,但我不告诉你他是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念完,他紧盯着我,呼吸一阵一阵急促。我顾盼左右,没地方退了。他突然“蹭”地起身想靠近我,我察觉他要干什么了,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迅速起身一个箭步夺门而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屋外黑漆漆的,还在下雨,我一路小跑,落荒而逃。阿明撑着伞在身后追我,我甩开了他,淋着雨跑回寝室,居然一头扑在枕边任泪水长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晚我一宿未眠,心扑扑乱跳。抬起泪眼忽然看到书桌上摆放的那厚厚一大摞外国戏剧讲稿。这是我在母校中央戏剧学院就读时,我的恩师、国内最著名的戏剧理论大师谭 霈生先生辅导我写完的15份外国名剧讲稿,整整写了一年半。为了写完它,还延长了半年学业,读了四年半才毕业。1981年夏,大学毕业的我,为了完成父亲临终前留下的一条“希望女儿当好人民教师”的遗嘱,我放弃了留校考研的机会,并与初恋情人挥泪告别,义无反顾来到家乡一所专业对口的大学中文系任教。万万没想到,第一堂教学改革课就惹来一场轩然大波而终止了我的讲台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年后,我含恨告别了大学讲台,很不甘心又很无奈地来到了省戏曲研究所,干着清贫而少有人干的工作。这才“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揣着无比珍贵的15份备课讲稿离开单位,南下广东,一心只想找回那个令我魂牵梦绕的大学讲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想到此,我捧起厚厚的泛黄的讲稿,久久凝望讲稿首页的一行字,那是我的恩师赠给我的挪威戏剧家易卜生的一句名言:“为了难偿的夙愿而奋斗——这是高逸的悲痛的幸福。”我读着这行字,擦干眼角的泪花,暗下决心:阿明啊阿明,我要对不起你了!我来广州三个月了,跑断了腿,还没找到专业对口的大学讲台,我必须继续找下去,这儿是我圆梦的战场而绝不是风花雪月的情场,我与你的交往不能再越出雷池半步了,我不能再让你把我逼到墙根束手就擒了,我该向你亮出底牌啦!</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第二天清晨,我去找阿明,他在马路边散步。他披一件外衣,满脸憔悴,郁郁寡欢。我发现从不抽烟的他开始抽闷烟了,抽得腾云驾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走上前主动与他搭讪,他爱理不理地反问我:“我是不是很不招人喜欢?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很喜欢你,暂时没有男朋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和女友谈不来已分手,才来追的你。我喜欢的女人从无人拒绝过我,你是第一个。我走南闯北也没见过像你这样相处了三个月还纹丝不动的淑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淑女?哈哈 错啦,我来广州前简直像个荡妇,我是从男人的包围圈里逃出来的,你信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为什么到了广州,你就六根清净立地成佛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于是,我把为何来广州的前因后果一一向阿明和盘托出告诉他,这三个月找了好几所大学均无功而返,我可能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要离开广州去其他几个城市再去碰碰运气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阿明听后极为震惊地诧异道:“万一找不到怎么办?三个月后我们都要打道回府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很坚定地回答他:“打道回府也要找下去,我一定要找回那个登不上去的讲台,一定要完成父亲的遗愿。我错在哪儿?凭什么一堂课就把我赶下讲台,我有错吗?我读大学时就在研究老师们的教学法,我想用毕生的心血创作一部艺术教学法研究大纲,填补国家教育的空白,我决不能让这15份呕心沥血写成的讲稿变成一堆废纸。为了它,我付出太多太多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说到这儿我又想落泪了,“阿明,我辜负你了,对不起了,我真不想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候,让热恋的风把我吹得晕头晕脑的,那样我会全盘皆输的。为了打赢这一仗,你能配合我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阿明顿时秒懂了,心领神会道:“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你一个弱女子怀揣一腔鸿鹄之志,肩负教育报国之梦,独自闯荡江湖,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你真让我佩服,让我刮目相看。我是谁?我是北方爷们,说到做到,我一定做好你的扶梯,直到你有朝一日重登讲台!”说完,他脸色红润起来有了光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俩会心一笑走到路边一棵长着层层树皮的大树下,我抱着树干撕下一块又一块的树皮,那树干毫发无损。我问阿明这叫什么树?“就叫它剥皮树吧,这是本地特有的树种,它就像你一样蕴含一种不可摧毁的生命力。安娜,我又想起舒婷那句‘我要以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让我站在你的身后,也成为一棵昂扬挺拔不屈不挠的剥皮树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俩哈哈大笑起来……这又是一个完全意外的清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接下来的三个月里,阿明果然没有食言,他真的说到做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尽管我俩形影不离,夜夜长聊,但他没有轻举妄动,他真的做到了酒喝微醉,花赏半开,始终把握了一个“度”。交往越深,我越发觉得他既是一个铁骨铮铮的北方男儿,也是一个有涵养的优雅绅士,他和我一样共同追求着真正的精神富足与内心的丰盈,都透着骨子里的高贵,颇有几分精神贵族的风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只是谁又会相信,一个饱读诗书,丰姿绰约的少妇,一个才情奕奕、血气方刚的帅哥,俩个客居异乡的游子相处半年之久,夜夜长谈,竟然没有过巫山云雨的肌肤之亲呢?谁又会相信俩人的深度交往居然交成了一对坐怀不乱之知音呢?谁信呢?实属罕见啊!是的,若把乱世比作污泥,我与阿明的灵魂交往就好比是污泥中盛开的一朵莲花,真的做到了“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这样的古典情怀真是别有一种魅力,让你乐于与之共舞,并甘之如饴。为各自留下了一片精神的净土,留下了满怀永不消逝的美好激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眼看半年的打工期时日不多了,我又火速赶往佛山、江门、深圳、海口等几个城市的大学,打探是否有专业对口的中文系,转悠了一大圈,依然是扫兴归来。就在半年期限快到的最后几天,我深感讲台梦已化为泡影,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身心疲惫至极时,没想到重大的转机悄然来临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天夜晚,阿明举着一本刚出版的刊物《南粤剧作》,兴冲冲地敲开了我的房门:“安娜,你快看,单位要你写的那篇剧评《命运沉浮与人生探求——山歌剧&lt;浮沉岛&gt;读后感》被这本刊物选中发表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并不感到意外,若无其事道:“这有什么稀奇?这类小剧评,我在家乡的报刊上已发表十几篇了,都获得业界一致好评哩。”阿明一听像发现了“新大陆”,格外惊喜道:“我是第一次读你的剧评,写得太精彩啦,真是耳目一新,不落窠臼,不仅有很深的戏剧理论基础,而且文字十分生动,文采飞扬,你将评论说理的文章变成美丽的近于诗的散文,少了许多理论文章的枯燥艰涩的通病,极具可读性。这样高水平的剧评,我绝对写不出来,甘拜下风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谈到写剧评,我眉飞色舞,如数家珍,有点自吹自擂道:“这类剧评写起来驾轻就熟,不费吹灰之力,雕虫小技罢了。”还说自己喜欢把每一篇剧评当散文写,要求达到八字真言“有胆有识、有声有色。”“但我绝不写媚俗之作,绝不人云亦云,要写就写真心话。”阿明听后更加兴奋道:“我看你不要再去找那个找不回来的讲台了,你已经找到一个大有用武之地的讲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讲台,在哪里?”他举起那本散发着油墨清香的《南粤剧作》,两眼绽放出光彩道:“这不就是你的新讲台吗?你虽然失去了大学的讲台,可你还有戏剧的舞台呀!讲台和舞台都是人类灵魂工程师的位置,平起平坐。此处花落,别处花开,是金子石头缝里都会闪光。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你一定会成为戏剧评论界的神雕女侠!”我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会吗?”“会的,一定会的!你那15份讲稿不会白写的,它会化作涓涓清流渗透到你今后每一篇戏剧评论中去的。”阿明越说越激动,他笃信戏剧的魅力能穿越时间的“长河”,他也坚信,在这个不断碎片化的时代,戏剧这一棵常青树永远不会倒下,戏剧舞台是我们共同的梦想栖息地,是我们最后的精神殿堂!阿明见我听得入神,继续敲打我:“安娜,放下你那个日思夜想的大学讲台梦吧,舞台亦是讲台呀,你看,登上讲台的大学教师成千上万,但藏在舞台幕后写戏剧评论的能有几人?这份职业是具有不可替代性的,你的剧评越具有自己的个性,让别人无法替代,你就越显得珍稀也越容易成功。”阿明的话,声声入耳,句句传神,真是一语惊梦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夜,阿明离开后,我苦思冥想一整夜,终于透过阿明为我打开的这线门缝看到了新的光亮。我下定了决心:此处不留爷,自有爷留处,走,回去!阿明说得对,选择舞台也是信仰的选择而不是利益的选择,从今往后,你就好好守住舞台这块一亩三分地吧。我为自己的决定欢呼起来,恨不得马上去告诉阿明,我要启程返湘了,我要谢谢他在我陷入迷茫的泥沼地时为我拨亮了一盏灯,照亮了我前行的路。一盏茶的功夫,我就完成了“讲台与舞台”的位置交替与角色交换。阿明,你真不愧我的知音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第二天清晨,我兴冲冲地拉开房门,想去见阿明,门上却贴着阿明留下的小纸条:“安娜,我走了,为了生存也许提前四十八小时便捕捉到了个把机会。是的,我没有忘记,在那间木板隔出的小屋里,你对我的提高与激励,我始终觉得广州之行是我终生难忘的一幕……望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但愿归来时,能见到你的好结果。”</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他居然不辞而别了!后来,听说我们两个外来打工者,只有一个调动名额,阿明是为让名额给我才走的,那天,正好是他35岁生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阿明的高风亮节再次打动了我的心,尤其是这半年相处,让我无不感受到了“与肝胆人共事,从无字句处读书”的莫大收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990年8月,我离开广州果然,回归故土的我,梦想透明了,脚步轻盈了,如鱼得水,似鸟入林,我开始对戏剧舞台情有独钟起来。当时,我省戏剧大师陈健秋的话剧《水下村庄》正在首演,大幕拉开,那句“魂悠悠、梦悠悠,梦魂带着我往家乡走……”的主题歌一下撩起了我的灵感,哗哗一动笔,写出了两篇不同视角的剧评,发表后好评如潮。从此,我写的剧评及辅导时的发言便井喷式地一发而不可收,学术生涯初见成果,我终于找到了体现人生价值的最佳定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990年夏末,回归故乡梨园后的我广州一别后,阿明开始进入电视剧编剧行业,在影业公司任总经理助理兼编剧,他与单位领导关系不和,仍像一个江湖艺人四处漂泊。他在信中说:“你在长沙的家,是为我留着一盏灯火的渡口,我会随时摆渡而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俩开始了长达一年多的鸿雁传书。他的每封来信总是深情款款,思念绵绵,结尾落笔总是两个字:“想你!”而我的回信却显得云淡风轻,波澜不惊,仍视他为一位情趣相投的挚友。因为广州返湘后,我再次马蹄失足被之前的那位有妇之夫T先生死死缠住脱不开身,错失了后来与阿明结合的良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因为蠢驴般的我一时轻信了T先生坚决离婚的海誓山盟,而对远在北方的阿明日渐疏远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1991年10月20日,我陪阿明参观韶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谁知第二年秋高气爽的十月,阿明却直奔主题来到了长沙,他先是揣着个人简历去见了我单位领导毛遂自荐,再向我详谈俩人成家立业的长远规划与来长沙后的创业宏图。听得我心里犯了难,对着真人不说假话,我只好坦白交代了与那个T先生现在的状况。阿明一听,整个人像雷劈了一样,半晌,还站在书桌旁发呆,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败走麦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阿明潸然泪下,伤心欲绝道:“我从北方千里迢迢追你而来,没想到‘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安娜,我爱你爱得好苦啊!”他突然不顾一切地将我紧紧搂住,信誓旦旦道:“不,不,我决不会放过你的,你是我掘地三尺才找到的金子,我不会拱手让人的,我要和他竞争,把你夺回来,你最终会归我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临走前,阿明赠我两件信物,摆放在我的书桌上,一件是一只瓷雕的精美山羊,因他属羊。另外一件是一柄厚重的压纸石刻,上刻三个大字“勿忘我!”“我要你天天看见它们,抚摸这只羊,就会想起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他翻开我的赠言相册,提笔在扉页上重笔写下一行临别赠言:“长久地遥望着那荒原中最后一片绿洲,我多么渴望在那片不知是否属于我的生命小洲上静静长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看到这行字字诛心,子规滴血般的深情告白,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心似箭穿!我顿时被阿明刻骨铭心的深情厚爱感动得稀里哗啦了……送阿明上火车时,他挥泪朝我大喊一句:“我会等你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1991年10月21日,阿明的临别赠言</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谁料想第二年春,T先生为了升官的一己之私,不仅对我愚弄欺骗,而且落井下石,叫他老婆写一封长信痛骂我是“第三者”,让我背上黑锅,颜面扫地!我被气得胸口直冒烟、两眼直发黑,瘫在床上病了好多天。我痛心疾首,深感太亏欠阿明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按照不久前阿明提供的详细地址,急不可待地赶往北京,好不容易找到阿明的住所,一打听,人去楼空,阿明人间蒸发了。我泪眼汪汪,心里哇凉哇凉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数月之后,我参加一次全国性的学术活动,恰遇阿明单位的领导,他直言道:“你要是我的妹妹,我决不同意你嫁这种不靠谱的男人!”真是当头一棒,让疑云重重的我掉入冰窖,以后我对阿明似乎死心了。然而阿明并没有死心,他两次托人来做媒说情,第一次我果断拒绝,第二次终于同意接纳时,他却莫名其妙地又失踪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直到几个月前,他再次表态:已作最后打算,年底前来长沙与我谈婚论嫁,定下百头偕老的终身大事;并说他在北京打拼两年了,给几部电视剧当“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手”编剧,年底前干完活就来长沙安家落户……。</span></p> <p class="ql-block">与市青少年宫张利苹书记合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故事讲到这儿,长途车快到长沙了。婉晴姐感叹道:“你们俩真是一对误打误撞的欢喜冤家呀,一个男人20年后还初心不改,要来兑现诺言,难得哩。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当年广州相遇的‘鹊桥’居然连通了20年后的‘银河’,真是现代版的‘牛郎织女’呀,我看这是上天恩赐给你们的金玉良缘啊。”我却忧心忡忡道:“我的事业运一直很好,我的婚恋运却很差,这辈子遇到的每一段婚恋结局都‘烂尾’了,这一次会不会又烂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婉晴姐急忙捂住我的嘴:“别说不吉利的话,你会时来运转的,有缘人一定会终成眷属的!”我与善解人意的婉睛姐一路聊到长沙。下车前我告诉她,我从2005年开始做公益,每年做一件,明年我想把危房小学当公益做下去,婉睛姐很支持并愿意和我一起干这件很值得做的大公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自从江永旅游归来后,我渐渐忘了民风淳朴、风景优美的千年古村“上甘棠”,忘了千年瑶都“千家峒”,忘了千古字谜“江永女书”发源地,我唯独无法忘记这所偏远山区的危房小学!这所快要垮塌的小学就像一根钉子,钉住了我的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首次拨通欧老师的手机号,详细询问小学近况。欧老师着急地告诉我,桃川镇中心小学并不想拆建,而是想把它合并到镇中心小学去。但村民们都不同意将那么小的孩子送到十几公里远的镇上就读,为此,欧老师正急得团团转。她甚至想趁此不干了,但又抹不开村民们的苦苦哀求。我马上打电话问阿明:我该怎么做才能帮到这所陷入绝境中的危房小学?阿明建议:首先借助“湖南知青网”发表一份扶贫助学的倡议书,造成扩大影响的宣传声势。其次,联系市青少年宫帮忙筹集一批急救物质捐赠给危房小学,引起各媒体的关注表彰。阿明的金点子真是雪中送炭,来得太及时了!阿明仗义执言道:“经济只能改富,文化才能致强,这是真正造福子孙后代的千秋大事。我来长沙后,也来参加你们的爱心团队吧,只要是扶贫助学的事,我一定首当其冲,悉听尊便,愿为你们鸣锣开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阿明的话总是能在关键时刻向我传递一股四两拨千斤的力量。我俩共有的家国情怀以及他对危房小学高度关注的大爱之心,终于打消了之前我对他的所有疑虑,更深切体会到最佳配偶,应该是你人生战场的盟友,对方的谈吐、知识面、视野,这些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1990年闯荡广州,阿明就是你的铁杆盟友,这次救援危房小学,他又成了你的黄金搭档。这不正是你可以一锤定音的终身伴侣吗?这不正是你找了一辈子“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最佳良配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正在这时,我意外收到北京传来的喜讯,我的戏剧论文第六次荣获全国戏剧评论最高奖优秀奖,奖金1000元。我高兴地双手一拍:太好啦,这笔奖金不正好捐助给危房小学吗!我马上到邮局给欧老师寄去1000元;并趁热打铁,在湖南知青网以网名“安彤”首次发文《讲几句心里话》,号召有爱心的网友们对危房小学助一臂之力。首先响应号召的是江永本地几位知青网友“亮哥”“高头玩家”“回峰岭”、“江河人”等。他们组成了一支啦啦队,多次奔赴危房小学,拍下一组组危房照片,及时报道危房近况。这项工作他们默默无闻地坚持了好多年直到新校盖成。还有一位最积极响应号召最热情的就是旅游途中听我讲故事的闺蜜婉晴姐了。聪明能干的婉晴姐是一名中学老师,她丈夫在省教育厅工作。她马上利用人脉关系找到了省教育厅有关领导,督促尽快批下岩寺营小学新建校舍的报告。婉晴姐还和我亲自找到长沙市青少年宫的总负责人张利苹书记(她也是省摄影家协会的主席),求助她帮帮危房小学。张利苹书记打开电脑看到了湖南知青网正在展开一场扶贫助学的热潮,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张张危房教室里孩子们的照片,她深受感动,决定马上动员全体员工、学生家长、小朋友参与这场爱心捐赠活动。她制作了一块很显目很精美的广告牌倡议书,摆放在办公楼大门前,标题是:“手拉手小杜鹃情系贫困儿童捐建岩寺营小学,捐助小杜鹃爱心图书屋倡议书”。那块醒目的广告牌,在这个寒冷的冬季格外温暖人心,让我们大家和危房小学的孩子们终于看见了一线希望的曙光</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作者简介</p><p class="ql-block">胡安娜,曾用名胡红彤,网名安彤,湖南省艺术研究院研究员,戏剧评论家,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戏文系(师从我国著名戏剧理论家谭霈生教授)。曾七次荣获全国性戏剧评论最高奖,出版学术专著《戏剧散论》《戏之魂戏之韵——胡安娜新创戏剧论》(已入选湖南省文艺人才扶持“三百工程“系列丛书)。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第五届鲁迅文学院首届评论进修班学员),发表文艺作品近百篇,戏剧评论近百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