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二）

六安大胡子

似水流年（二）

文/时培余

一场大火，席卷了毕业季的天空，那运水接力的长龙也把我们的青春运走，我们不再嬉笑，取而代之的是深埋心底的心事。这件事，注定将在我们人生的图表上标注重重的拐点。唱完十六岁的花季，接着唱十七岁的雨季，小虎队的《祝你一路顺风》从1992年的五四唱到1993年的六月。

其实，几乎每学期都有送别。记得小学同班的朱兴好，我俩成绩不相上下，暗地里谁也不服谁，可是当他初一第一学期结束后转学去了彭城中学后，又万般思念。他们举家搬迁的打算年前就告知我们，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冬日，恩才、光文、应胜、兴好和我，一起到老河沿照了一张照片作纪念。面前是向北流去的河水，背后是裸露的赤黄色的堤岸，落日余晖洒在五个少年的脸上。那河水一刻也不停息，就像我们的青春脚步。

正月，刚开学，我们玩着玩着就朱兴好、朱兴好的喊，半晌没人应答，转而一阵沉默。不久我收到一封信，迫不及待地展信，熟悉的字迹出现在眼前：分别已久，心中有话难开口，让我们拥抱和握手，冲走我心底的泪流。乖乖，这简短的二十七个字，字字都是催泪弹，我读一遍，哭了；传到周应胜手里，还没读完，他又哭了。我们五个人，四个哭成了泪人，有一人别过脸去，一滴泪也没掉，他就是我们的带头大哥，班长恩才兄。

回想1990年9月那金风玉露般初逢，彼时我们小学就同班的几个说说笑笑走进教室，最后面的位子站着一位翩翩少年，一袭白衣，个头要高出我们一个脑袋，头发三七分，上衣系在裤子里，简直是小虎队的第四个小虎，帅呆了，酷毙了。我们不再吱声，屏住了呼吸，心想这位要是老师的话，也太年轻了吧，是同学的话，也太帅气太成熟了吧。很快，管老师就揭晓了答案：这位是我们班的班长，张恩才同学。

当时直觉告诉自己，这样的人不属于我们这个小乡镇小学校，就该是云端的那种地方，大城市才是他该呆的地方，如同河面上偶尔停泊的船只，只是我们这的一个过客。哪里会想到此后的岁月，竟和这位帅气的班长结下了不解之缘。 他学习好，乐于助人，处事冷静，很快就成了班里的领头羊。

想朱兴好，那叫一个想啊！终于打听到他家的具体位置，寿县新店乡朱台村，那时新店还没有和太平乡合并，马头北边就是寿县太平乡，太平往东是新店，于是就有一句“新马太一日游”的说辞。

我们决定去找他，骑了两辆自行车。初春，冻土在阳光下走着走着就软和了，接着就塞住了车轮子。我们就停下来，折路边的树枝将塞的泥巴捅掉。骑一段，走一段，骑一路，捅一路，总算看见了彭城中学的门楼子，令人失望的是没有人进出。我们来到街上，正值新店逢集，街上人来人往。一问，朱台往东还有四五里地，我滴妈呀，还要走那么远，我们不免有些泄气了。恩才兄平静地说：既来之则安之。然后给我们几个鼓劲。

他扯开喉咙，深情地唱《再见》：

当离别拉开窗帘

当回忆睡在胸前

要说再见真的很伤感

只有梦依旧香甜……

我们几个受到感染，很快忘掉了一路的劳累，也跟着那旋律唱起来：

……请相信我们明天一定会再见就像白云离不开蓝天请相信欢笑泪水所有的约定都是忘不掉的日记……

我们一遍一遍地唱，仿佛我们就是歌词中分别的小虎队几人，而且很快我就能见到好兄弟，脚步变得轻盈，路面零星铺着碎石子，也好走许多。你无法想象，当我们敲开那扇木门时是怎样的激动，正如他的来信写的那样，我们拥抱，紧紧地拥抱。

那天，我们喝了生平第一顿酒，醉得一塌糊涂。到外面撒尿，撒完尿就势倒在草堆旁说疯话，一起趁着酒劲在小东河边抒发少年的轻狂，吟诵曹孟德的诗，“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想那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晚上，五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睡也睡不着，就说谁喜欢谁。有些话是第一次说，也是最后一次说。其实，在班里，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口的。

有些人，一个夏天过后，就再也没出现在班里，此后偶尔再见，也只是莞尔一笑的缘分了。少年的心里，装着如许多的事情，真是我始料未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