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

养活一团春意思

　 我正在对一道数学题进行分析讲解时，突然瞄见有一名学生正在低着头聚精会神地画着什么，我停下讲课，慢慢地走到那位同学跟前，全班同学的眼神也都跟着我集中到了她的身上。那位同学大概是精力太投入了，竟然没有发现我已经站在了她的跟前，当我生气地用教鞭敲打她的桌面时，她才惊讶地抬起头，同时慌乱地把自己正在画的一幅人物画盖在了自己的胳膊下。

我担任的是小学五年级的数学课，一直以来，我对学生的要求都非常严格，我上课时，最讨厌学生不认真听讲，开小差，做其他事情，这一点，我已经不止一次的对学生进行强调，今天这同学竟然上着数学课画起画来，我顿时火冒三丈。然而，正当我要大发雷霆，对那位同学展开严厉的批评时，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儿时的一段往事来。

　 我是70后，有一位发小叫华山。尽管他比我大一岁，但是按照辈分他应该喊我一声小叔。

我们的童年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那个时候的我们，除了自创的一些玩起来就会弄得灰头土脸的简单游戏外，没有现在孩子们诸如书法、绘画、电子琴、拉丁舞等等高雅的兴趣活动。

华山却有一项天生的绝技，那就是画画啦。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学过画，却好像生来就会画画，连环画中的人物，只要他看上一眼，立刻就会在一些平整的地面或墙面上画出来，他一边画，一边用手比划，嘴里还念念有词，描述着自己画中人物的语言或动作。我们村里，但凡有个平整的墙面，都会有他的“作品”，那八路军举着手枪打鬼子的画面，至今印在我的脑海中。他的画，逼真得足以让我们所有的小伙伴瞠目结舌，小伙伴们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们的童年，根本没有现在孩子们用的各种各样的彩笔和纸张。纸和笔，是华山画画的最大制约和困惑，但是，华山却有着自己的办法，他就地取材，有时会用木棒在沙地上画画，有时会用绿叶的汁水在墙面上画画，最多的绘画笔便是烧成碳灰状的木棍，那深黑的颜色，画在一个白色的平面上，清晰可见，表现力十足，如果能有一支粉笔给他，那会是一种天大的奢侈。

记得我们村有一家染房，老板叫侯胜，生意做得好，家里比较富裕。侯胜的老母亲有一个爱好，无论春夏秋冬，早晨起床头一件事就是喝茶。每天早晨起床后，她都要拉着风箱先烧水，然后闷茶，喝过一壶早茶后，才有精神去干别的事情。村里人都知道侯胜娘的这个嗜好，善于观察的华山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那一年，华山大约才十来岁的光景吧，那是一个夏天，侯胜家的房子和院墙都用白石灰粉刷地平整光滑，成为我们村最靓的一处庭院，村里人都羡慕侯胜家日子过得好，然而，华山对他们家那光滑洁白的墙面却另有了企图。

一天，侯胜外出卖布，侯胜娘也出门走亲访友，家里大门紧闭。华山瞅准时机，带着自己的绘画工具——一根烧成碳状的黑木棍，来到了侯胜家门外。

很快，一副栩栩如生的作品便浮现在人们眼前。

但见，那白色墙皮之上，一位老妇人肩上披着单衣，袒胸露乳，左手拉着风箱，右手正准备添柴。那灶里的火苗舔着土灶的门脸，已经有些破旧的锅盖上放着一把老水瓢，袅袅的热气从锅盖的缝隙里冉冉冒出。炉灶旁边的“地八仙”方桌上，一只看上去就有年岁的老茶壶，盖子已经打开躺在茶桌上，旁边的茶叶罐和茶碗安静的等待着主人地使唤。在整幅画的右上方还歪歪扭扭的写着“侯胜娘喝早茶”的字样。整幅画生动形象，把侯胜娘一早起床后，什么都顾不得做，先要着急闷茶喝的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路过的人看了无不点头称奇。

华山正在看着自己的作品得意忘形时，却不知道已经“大难临头”。

侯胜做买卖回家，看到自己刚粉刷好的白墙壁画上了黑木炭，关键还把自己老娘那点嗜好给画了出来，气就不打一处来，抓着华山就是一顿暴揍。揍了一顿，还不解气，侯胜又扭着华山的耳朵找上了家门，非要华山的爹给自己家的墙面重新粉刷一遍。被人家数落了一番的华山爹，又气又急，一边答应着给人家重新粉刷墙壁，一边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挨了这么一顿揍后，华山便再也没有画过一次画。

如今，我们都已是知天命之年，华山每日靠打工过着拮据的日子，儿时的那点兴趣早已泯灭在了漫长的岁月里。每每想起这段往事，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感叹，那一顿拳打脚踢，是不是踢没了一个天才的画家呢？

　“孩子，你的画很好，我很欣赏，相信你会成为一位出色的小画家的!”脑海中瞬间略过的那段往事，让我突然改变自己了语气，和颜悦色地跟那位同学说道，“但是，现在是数学学习时间，如果你能够合理安排绘画时间的话，相信你会发展的更好!”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老师!”本以为会挨一顿狠狠的批评的那位同学，舒缓了紧张的情绪，站起来跟我说道。

这时，教室里凝重的气氛开始缓解，同学们都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不知是哪位同学带头拍了一下手，教室里便渐渐地响起了热烈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