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美两位校长的晚年命运

红火

中国美术学院近百年的历史上,有两位最重要的院长,一位是林风眠,另一位是潘天寿。他们一个被称为“东西方艺术融合贯通的伟大创新者”,一个被公认为二十世纪中国画四大家之一,他们有不同的创作理念,不同的艺术风格,但他们身处同样的时代,命运的起伏令深深刻写在中国美术史。 林风眠少年成名,24岁在法国筹办中国美术展,被蔡元培发现,大加赞赏,并邀请他回国,先是担任北平艺术专科的校长,1927年又授命他到杭州筹建国立艺术院并担任校长,一年后国立艺术院创办,此时林风眠年仅28岁。 林风眠原准备邀请吴昌硕出任国立艺术院的中国画系主任,但吴昌硕年事已高,推荐了他的学生潘天寿。1928年潘天寿加入国立艺术院,此时31岁。16年后,也就是从1944年起,潘天寿担任了三年国立艺术专科学校的校长,他倒过来聘请林风眠回校担任教授。新中国成立后,国立艺专改名为浙江美术学院,潘天寿在1958年到1966年又担任了8年校长。 林风眠和潘天寿担任国美校长的时间差不多都在十年左右,他们都给这所最高美术学府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两个人代表两种不同方向的美术路线,用一句话概括,林风眠主张中西结合,而潘天寿主张传统出新。这两条路线事实上也成为中国美术一个世纪以来相互缠绕的主线。<div>接下来想说的是两位大师在1960年代之后的命运。</div> 潘天寿领导下的浙江美院,努力发展国画学科,带头成立了国内第一个国画系。他“顽固”地抵抗苏联式的写实风格清洗国画领域,这就为他日后的悲惨遭遇埋下了伏笔。 1966年6月,他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牛鬼蛇神,关进牛棚监禁达三年之久。他最有代表性的国画鹰鹫,被污蔑为:画中的秃鹫就是阴暗特务心理的反映。于是被定性为特务,又掀起了批判他的新高潮。 1969年初,潘天寿被押往他的家乡、浙江宁海游街批斗,造反派们让这个七旬老人跪在雪地里,极尽羞辱之事。原本硬朗的潘天寿很快被折磨成重病。几个月之后,又被押往工厂劳动,直到心力衰竭引起昏迷,严重血尿,仍然得不到及时的救治。1971年9月的一个黎明之前,潘天寿含冤离世,终年74岁。 和潘天寿相比,林风眠或许算是幸运的,因为他熬过了那场浩劫,但他亲手毁灭自己画作的创痛同样剜心裂肺。 1950年代,林风眠从杭州迁居上海,担任上海画院的画师,还当选为上海美协的副主席。但是社会氛围让他越来越不安,到了文G爆发的那一年,好友傅雷夫妇的自杀,给林风眠极大的打击。紧接着他被抄家。林风眠预感到在劫难逃,他翻出自己大量作品,具体的数字已经难以考证,有的说两千余张,有的说千余张,总之数量很大,是他一生的心血。他不敢在屋里烧画,怕冒烟引起怀疑。于是一张张浸入浴缸,用木棍搅成纸浆,然后再一点点用马桶冲走。 几十年后,新任的中国美术学院院长许江非常想找到这个马桶,留作中国美术史上一个特殊的收藏,可惜上海居所的旧房子翻新之后,已经找不到那个马桶了。但林风眠毁画的经历,已经深深刻在历史的记忆。<div>林风眠虽然销毁了大量心血之作,却仍然被送去劳动改造,1968年又以“日本特务”的罪名被上海公安局拘捕,后转入上海南市第一看守所,开始长达四年半的狱中生涯。七十高龄的林风眠双手被反铐,就连吃饭时也不给解铐。于是林风眠“学会了反手趴在地上,用嘴啃饭吃”。他说“我绝不自杀,我要理直气壮地活下去。”<br><div><br><div><br></div></div></div> 林风眠终于熬到周总理的亲自干预,得以在73岁时释放,但仍然被定为黑画家。直到W革结束。1977年,在叶帅的关照下获准移居香港,91岁时在香港去世。生命中最后的十几年,他的画展在世界各地举办,备受推崇。他在晚年还凭借记忆,一幅幅地去重新画那些被自己亲手毁掉作品。 林风眠在给木心的一封信中的一段文字广为流传,他写道:“我像斯芬克士,坐在沙漠里,伟大的时代一个个过去了,我依然不动。” 而潘天寿生命中的最后一首诗,写在一张香烟壳的背面:莫以幽房窄,心随天地宽。倘能免罗织,自古有沉冤。 这就是中国美术学院历史上两位最重要的校长的晚年故事。记住它,是为了更好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