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古镇自驾游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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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底越南自驾游归来，人体检处置休养、车保养耗时近一个月，原定清明的江南古镇行程，终究在端午节的梅子雨中启程。错失三月的桃花讯，却逢江南的雨季在云层里悄然发酵。

沪渝，沪武高速钢铁的琴弦上，久违的东行车轮奏响六百千米长调。八年末见的东部高速路网己织就通达的经纬。安徽境内的特大暴雨来得猝不及防，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狂草，后视镜里翻涌的云团象极了张大千的泼墨山水。平安到达苏州己是下午三点。姑苏城将我们接进江枫雅院的竹影里。

团友自三个方向均准点到达江枫雅院，二个小时茶叙，晚餐王记姚家味，地道的苏菜，给第一天的旅行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山塘街的灯笼恰在此时次弟点亮，术后初愈的躯体穿行在千年衔巷，一场暴汗，全身通透，青石板上蒸腾的暑气竟比艾灸更祛沉疴。

甪直古镇午餐后，离开了喧闹的城镇，转道周庄，乡间公路把金黄的麦浪裁成流苏，莼鲈之思度假酒店的雕花木窗吱呀推开，饮茶、掼蛋休整，坐等日落后免票入园。

五月的薄暮，夕阳斜斜地悬挂，以熔金般的光流注满了周庄的河道，将素净的白墙晕染成蜜蜡色，又为黛瓦的棱角勾上金边。水波仿佛被镀上了亮箔，一阵橹声欸乃摇过，碎金便在船尾漾开，铺展成一片光痕交织的锦缎。

河岸两侧，柳条慵懒地垂拂着水面，嫩叶已褪尽初春的鹅黄，渐渐沉入一片浓绿，在水影里摇曳着深沉的倒影。岸畔人家的阶前，几簇新开的绣球花正从墙头探出，粉蓝紫白，在斜晖里静默着，如同欲言又止的私语。窗棂后，老妇于炊烟氤氲中缓缓收起晾晒的蓝印花布，那蓝白在暮色里悄然褪尽了鲜亮，沉淀为一种温润的旧意——生活的轮廓，便在这水色天光里悄然晕染开来。

石桥的影子，如浓墨般沉沉地投入水中，将流淌的金波骤然分隔。桥上，游人如织的喧嚣已然散尽，唯余三两归家者缓步踏过。他们的身影被夕阳拉得修长，斜斜地映在古旧的石阶上，仿佛岁月的刻痕无声加深。桥下偶有晚归的乌篷船滑过，船娘臂上挽着新割的嫩藕和碧绿的水芹，船桨轻点，搅起的水花碎珠溅玉，旋即又被金色的河流温柔吞没。

暮色终于沉降下来，炊烟的气息渐浓，悠悠散入微凉的空气。岸边人家次第点亮了灯火，那橘黄的光晕在渐暗的水面上微微晕开，如同被水洇湿的墨点，是人间烟火投给清波最温存的回应。桥身默默伏卧，宛如一只停驻了千年的蝴蝶，将翅膀的影子沉入水中，也沉入时间深处；而砖缝间的青苔，正以肉眼难察的从容，向着幽暗的缝隙里缓慢生长。

当最后一缕夕照的金粉沉入水底，青石板路上便只余下脚步的轻响，空灵地叩击着黄昏——这水巷石桥的暮景，终被时光悄然卷起，凝成半部江南，泊在记忆最深处的水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