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赏十首写尽芸芸众生的诗词

王二路

行走于市井巷陌，看贩夫走卒匆忙，观文人墨客沉吟，众生百相皆成诗。 下面十首镌刻人间烟火的诗词，没有华丽辞藻，却写透了世道沧桑。你若能读懂，便再也不会困于生活的浅滩。 当你看遍世态炎凉，它会告诉你：《观刈麦》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 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 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唐·白居易 白居易任县尉时，见烈日下农人抢收麦穗，老妇拾穗充饥，提笔写下此诗。 他捧着俸禄感叹：“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 这世间从无理所当然的岁月静好。 菜场凌晨四点开灯的摊主，工地弯腰捆扎钢筋的工人，医院走廊蜷缩陪护的家属……众生皆在各自的麦田里躬身。 有人为碎银俯首，有人为温饱奔走，生活的重量从未均匀分配。 诗人陆放翁见炊烟而落泪，老舍为车夫写下《骆驼祥子》，皆是因懂得：所谓人间，不过是无数人扛着命运沉默前行。 当你感慨聚散无常，它会抚慰你：《淮上喜会梁州故人》 江汉曾为客，相逢每醉还。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欢笑情如旧，萧疏鬓已斑。 何因不归去？淮上有秋山。 ——唐·韦应物 韦应物与故友阔别十年，重逢时一句“欢笑情如旧，萧疏鬓已斑”，道尽人生离散之殇。 张爱玲与炎樱少女时期形影不离，晚年却书信断绝；苏轼与弟弟中秋对饮“明月几时有”，转头却是“千里共婵娟”。 茶馆里茶凉人散，车站前拥抱告别，人生如驿站，迎来送往本是常态。 但不必哀叹“人生不相见”，若曾共享一程山水，别后亦可学白居易“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当你困于柴米琐碎，它会提醒你：《四时田园杂兴》 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 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 蝴蝶双双入菜花，日长无客到田家。 鸡飞过篱犬吠窦，知有行商来买茶。 ——宋·范成大 范成大归隐石湖，看农人春种秋收，孩童嬉闹学农，写下六十首田园诗。 汪曾祺在《人间草木》里描述卖煤球的老人、挑担子的货郎，说“生活，是很好玩的”。 菜场里讨价还价的主妇，路灯下跳广场舞的老人，小摊前等烤红薯的情侣……这些细碎的光影，才是红尘最生动的注脚。 就像齐白石画白菜萝卜，丰子恺描儿童捉柳花，人间烟火从不在云端，而在弯腰拾起的一粒米中。 当你痛恨命运不公，它会点醒你：《咏田家》 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 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 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 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 ——唐·聂夷中 聂夷中目睹农民“卖青”度日，以“剜肉补疮”喻其悲苦，字字如刀。 《活着》里的福贵输光家产，《骆驼祥子》里的车夫三失其车，余华说：“苦难是生命的常态。” 暴雨中扶起外卖箱的小哥，寒风中蜷缩桥洞的流浪者，ICU外蹲守的家属……命运从不承诺公平。 但敦煌壁画上供养人的姓名早已风化，黄土下却有陶罐装着千年前的粟种——再卑微的生命，也会在时光里刻下痕迹。 当你羡慕他人富贵，它会劝诫你：《公子行》 锦衣红夺彩霞明，侵晓春游向野庭。 不识农夫辛苦力，骄骢踏烂麦青青。 ——唐·孟宾于 孟宾于讥讽纨绔子弟踏毁麦田，与老农“跪拜欲垂泣”形成刺目对比。 杜牧笔下“一骑红尘妃子笑”，背后是“无人知是荔枝来”的血汗；《红楼梦》里贾府一顿螃蟹宴，抵得上庄户人一年口粮。 但鲜衣怒马终会褪色，观钱塘江潮的周密，晚年只能“看人儿女大，为客岁年长”。 尘世荣枯如海市蜃楼，不如学张岱湖心亭看雪：“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当你直面生老病死，它会宽解你：《兵车行》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唐·杜甫 杜甫目睹征兵惨状，写下“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字字泣血。 《活着》中春生战场归来只剩残躯，《白鹿原》里瘟疫席卷村庄哀鸿遍野。医院产房外的喜极而泣，殡仪馆告别厅的捶胸痛哭，众生皆在生死轮回中泅渡。 但敦煌莫高窟的《尸毗王割肉救鸽》壁画，闽南祠堂里供奉的“往生牌位”，都在诉说：生命的终结亦是另一种开始。 如陶渊明写“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通透之人，早将生死看作山间明月——圆缺有时，悲欢自渡。 当你窥见市井百态，它会描绘你：《卖炭翁》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唐·白居易 白居易新乐府诗中，卖炭翁“心忧炭贱愿天寒”的挣扎，戳破盛世幻象。 老舍写《茶馆》里提笼架鸟的松二爷，汪曾祺记昆明菜市“戴毡帽的老倌吆喝乳饼”；如今早餐铺蒸笼腾起白雾，快递站深夜分拣声叮咚，皆是红尘众生相。 尤记丰子恺漫画《馄饨担》中，小贩挑担穿巷，孩童追逐嬉笑。恰似陆游诗“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市井烟火从不宏大，却在檐角一滴晨露中照见人间。 当你漂泊无枝可依，它会拥抱你：《除夜作》 旅馆寒灯独不眠，客心何事转凄然？ 故乡今夜思千里，霜鬓明朝又一年。 ——唐·高适 高适除夕夜宿驿站，一盏孤灯照出千万游子愁肠。 萧红《呼兰河传》里离家少女数着铜板过冬，北漂青年在地下室煮泡面跨年，春运列车上民工抱着塑料桶打盹……《汉书》载“安土重迁，黎民之性”，但时代的潮水总将人推向远方。 好在张籍能写“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苏轼可叹“此心安处是吾乡”。若学敦煌曲子词“莫攀我，攀我太心偏”，或许便能与漂泊和解。 当你坚守平凡之路，它会致敬你：《蚕妇》 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宋·张俞 张俞见蚕妇目睹绫罗绸缎尽属他人，写下这血泪之句。 路遥《平凡的世界》里孙少平挖煤谋生，契诃夫《苦恼》中车夫对马诉说丧子之痛。凌晨扫街的环卫工呵气成霜，山区教师用扁担挑来课本，ICU护士在监控仪前彻夜值守…… 《史记》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但总有人如敦煌壁画《张议潮统军出行图》中的小卒，在历史缝隙中沉默擎旗。恰如顾炎武所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当你淹没时代洪流，它会托住你：《己亥杂诗》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清·龚自珍 龚自珍于鸦片战争前夕，借祭神词发出变革呐喊。 《茶馆》里常四爷喊“我爱大清国，可谁爱我啊”，《白鹿原》中田小娥被宗族压进破窑。如今写字楼里“996”青年盯着体检报告发呆，流水线女工在抖音跳起《芒种》…… 但看敦煌藏经洞的学郎诗：“今日写书了，合有五升麦。高代不可得，还是自身灾。”原来每个时代都有困局，却也总有人如黄宗羲著《明夷待访录》，在洪流中埋下星火。 结语沈从文在《边城》里写道：“火是各处可烧的，水是各处可流的。” 这十首诗词，写贩夫走卒之艰，录游子思妇之痛，绘市井烟火之色。若你读懂字缝间的叹息，便知众生虽如芥子，亦能折射天地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