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艾香

海上明月

　　端午到来之时，人们总是喜欢在自家的门楣上挂上一束艾草，据说有辟邪驱蚊的功效。艾草在门楣上轻轻摇曳，像一首未写完的诗。它的每一片叶子都是时光的碎片，在五月的风中簌簌作响。那些羽状的叶片，边缘上带着锯齿般的回忆，在阳光下泛着银白色的光晕。它的叶脉里流淌着整个春天的传奇故事，清明时节的霏霏细雨，谷雨时分的怡人暖阳，都化作了叶脉中蜿蜒的绿色河流。

这艾草是从离家不远处的山坡上采来的，记得采摘时它的茎杆在我手中轻轻颤动，断口处渗出青翠的汁液，像一串绿色的眼泪。汁液沾在手指上会留下经久不散的苦涩清香。艾草是有灵性的，最好是在日出前采摘，那时它凝聚了一夜的月光和露水，才形成那股萦绕不散的清香。它悬在门楣上，叶尖微微下垂，仿佛在聆听大地的低语。它用带着苦味的清香，在门楣上写下绿色的诗行。

艾草的香气在午后愈发浓郁，那是一种带着药味的清香，初闻时有些刺鼻，细品之下却能嗅到山野的芬芳。它有着薄荷般的凛冽，却又渗出当归似的药苦，待要皱眉时喉间又泛起一丝回甘，像咽下了整个初夏短暂的安宁。在厨房里它与粽叶的清香缠绕在一起，在院落里它与菖蒲的剑气交织，在祠堂的供桌前它又显得庄重起来，混着檀烟的青线向上攀升，仿佛要扺达某个我们看不见的远方。

门楣上的艾草终会随时光的脚步渐浓风干，颜色也会由翠绿转为灰绿，但香气却愈发醇厚。这带着药香的端午风，已吹过千年依旧清冽，它掠过屈原投江的汨罗水，拂过苏轼笔下的粽叶，最终停驻在现代人的门楣上。端午的艾香是雕刻在记忆中的密码，每当这个时节那熟悉的气息便会唤醒深藏的往事。风干的艾草终将有凋零之日，但留在心中的香气，却永远不会消散，因为它蕴含的是岁月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