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日出

大凡

黄山日出

大凡

山峦还在墨色里折叠时，云海已在山坳里翻了个身。松针上的露珠正倒数着时辰，每颗都盛着一粒未孵化的星子。我踩碎夜霜走向光明顶，石径在靴底发出冰裂的轻响——那是光阴被踩碎的声音，碎成满地待燃的磷火。

第一缕光从炼丹峰的齿缝间漏出时，像把熔金的剑锋。云海突然沸腾起来，波峰上跃起无数金鳞，原来是朝阳在给万倾云涛刮鳞。怪石的轮廓被镀上蜜色，飞来石的脊背正驮起一轮渐渐饱满的蛋黄，而迎客松的枝桠已伸成托盘，准备承接这颗滚烫的晨露。

当太阳终于挣脱云海的纠缠，整个黄山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光明顶的栏杆在光里融化成金水，顺着石阶流淌成光的瀑布。我看见自己的影子被钉在悬崖上，像枚被晒透的枫香叶，而胸腔里漫起松涛的回响——原来日出不是眼睛看见的景象，是千万道金光同时撞开肋骨，让沉睡的细胞都长出追光的触须。

此刻云海正在退潮，露出沟壑里藏着的千年松影。某滴松脂坠落的瞬间，我突然懂得：所有等待黎明的冷冽，都是为了让光在瞳孔里凝结成晶体。就像这黄山的日出，不是时间的起点，而是千万座山峰用骨骼托起的火种，在每双仰望的眼眸里，重新点燃关于永恒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