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读书之晚熟的人

大别居士

<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一个人,特别想成为一个什么,但始终没成为一个什么,那么这个什么就成了他一辈子都魂牵梦绕的什么。”</p><p class="ql-block">田奎说:</p><p class="ql-block">“敢!”</p><p class="ql-block">这是第一篇小说《左镰》里面的一句话和最后的结尾。</p><p class="ql-block">田奎最终娶了刘欢子,欢子已经克死两任丈夫了。田奎因为和小伙伴们打了欢子的傻哥哥喜子,而被他父亲砍掉了右手,所以只能用左手使用镰刀;是不是田奎第一个动手并鼓动小伙伴们打喜子,我和二哥都不知道,但是我们却指认了田奎;喜子的爹刘老三带着哭腔“我刘老三,前辈子一定是干过啥缺德事儿,生了个傻儿子……你们打个傻瓜干什么?……”</p><p class="ql-block">故事里面都是1990年代以前的人情世故,有宿命,有无奈,有抗争,有懊悔,有遗憾,充满了那个时代的气息和道德感。现在再也不会有了。那时候人怕丧尽天良,现在没有谁再说天良了,现在只有钱,为了钱没有什么事干不出来,只要不被制裁,其他什么都不怕了。只有了经济,只为了钱,也就是马克思说的那个资本,毛孔都带着鲜血。</p> <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有的人,小时胆小,后来越来越大,”蒋二道,“有的人,少时胆大,长大后胆越来越小,这就是早熟和晚熟的区别。’”熟,就是成熟,也就是长大了吧,人长大了,可能就世故圆滑,可能会投机钻营,甚至可能会坑蒙拐骗,譬如说这话的蒋二。关于晚熟,于作者而言,可能还有一个含义,就是迟迟才熟悉,也就是一开始看不清看不透那个人,只有经过交往甚至是吃过亏才看清,譬如这个故事中的主要人物蒋二,作者一开始并不完全了解熟悉,即使熟悉也只是貌似熟悉,看这个蒋二的一些操作,能够抓住看客的心里能够吸引人能够赚钱,但是却很有套路,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继续晚熟吧。”这其实是作者自己对自己说的,对于蒋二,已经熟透了,人如果已经熟透了,那么想回到晚熟或者不熟的时候是不可能的,舍得放下大彻大悟参透天地?好像这就比晚熟更熟了。</p><p class="ql-block">其实还有些人可能会是不熟的人,一辈子也熟不了。这个熟是成熟的意思。不熟的人一般都是胆小内向害羞善良的,他们不善交际,虽然看起来和别人貌似没有差别,但是他们自己知道自己是不熟的,他们多是顺其自然的,<span style="font-size:18px;">他们遵从着内心的准则,这个准则我想大约就是已经被污名化的儒家的仁义道德吧,因为许多人都是利用这些价值观去要求别人,因此就变成了吃人的道德约束,但是在儒家的初始本意来看,这些约束是针对每个人自己的要求,譬如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即使从字面看也都是作为人对自己的内在要求,而不是要求别人的,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熟的人不</span>太喜欢与人争,这里的争是指争名夺利的争,“我不与人争,和谁争我都不屑”;也不喜欢与人争吵,但是对问题或现象的讨论是有的,只是“不要和傻子争吵”。</p> <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我到乡下去看父亲。父亲热情的泡茶给我喝。多年的父子成兄弟,其实,我觉得多年的父子更像朋友。”</p><p class="ql-block">看到这句话一下子就勾起了我的一些关于父亲的记忆片段,父亲离开已经十年了。父亲晚年时我在离家约两百公里的异地工作,我自己是一个很恋老家的人,所以也就经常的回老家,当然主要原因之一也是看看老年独居的父亲,所以只要是传统节日(农历节日)我都会回老家看看的。每次回家父亲都能让我感觉到他的高兴,忙着做饭做菜,然后吃饭时父亲就问我喝杯酒不,父亲也喜欢喝酒,基本每天中晚餐都喝一点,所以若是晚饭,我也都陪着父亲喝几杯。烧菜做饭父亲是不要我帮忙的,甚至添加柴火都不让,就他自己锅台前后围着转。其实我知道父亲主要是想体现他状况还好还能做事不让我们担心的心情,所以有时候饭碗边还有未洗干净的油烟子痕迹,我也从不指出而是吃得津津有味,当然油烟子无毒无害,父亲看到我吃饭的样子,总是夸赞我胃口好牙齿好吃饭快。</p><p class="ql-block">记得我第一次参加高考没考好,那时候的文科录取率太低了,应该不到5%(包括高中中专、专科、本科的所有能上学的录取率),我因为怕学物理而且数学也没有天赋,所以学的文科。暑假时一天有个算命先生到我家,母亲应该是相信算命的,母亲没上过学,母亲离开已经二十多年了。那天也就我和母亲在家,算命先生看到我就追着母亲絮絮叨叨的要给我算命,我此时正心情不好就勃然大怒不要算命,而且上学期间也曾经研究过(说研究当然算不上只是看过)命相学的书籍,记得其中一本是《四柱预测学》,写书的人姓邵,姓邵的古人里有个叫邵康节也就是邵雍的就是著名的《梅花易数》的作者,预测学并没有看通透,但是却因此对算命很有怀疑,因为八字相同的人太多了却并没有相同命运。因为不信又不愿算命就坚决的要赶走那个算命先生,结果弄得自己很生气,算命先生很生气,想来母亲就更生气,当然最后我也没有被算命。后来有一天父亲就和我聊了聊,“没考好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家就没有出过吃皇粮的。”“但是做什么呢?你又不会出力。学手艺我也没有看得中的,我也没学过什么手艺什么都做也还行。”其时两个哥哥都有手艺,但是父亲的意思好像并不愿意让我和他们去学,而且父亲自己也没有什么手艺,而家庭生活也还算过得去,在周边算不错的,父亲很聪明,没学过手艺但是愿意尝试各种新事物。最后的结论是再复习一年试一试。然后父亲对于我拒绝算命一事,“那有什么!算算八字养养瞎子吧,他们生活也很困难的,都是为了生活有一口饭吃哦。”父亲说这些的时候云淡风轻,但是我知道父亲为了生活为了我的读书是付出了更多的辛劳与智慧的,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发现父亲的头发斑白了,而且我还在一瞬间发现父亲个头要比我矮,那年父亲五十四岁。这是一些记忆片段,暂时先写这些,也算是对父亲去世十年的怀念吧。</p> <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金希普和宁赛叶。这是作品集中两篇作品的标题也是两篇作品中主人翁的笔名,如果一个人对文学特别是俄罗斯(苏联)文学有所了解,就知道这两个笔名的来历。所以这些作品对于生于建国后三十年间的人应该是有很大共鸣的,因为这三十年间中出生的人都曾经有过一个文学梦,有个词就是形容这些人的,这个词叫“文学青年”。大约也就是1980年代之前出生的人在青年时代才有文学梦吧,因为文学梦也是一种理想,而理想主义在1980年代末随着诗人海子的卧轨以及其他一些事情的发生而随风飘逝了,那年是个高潮更是一个分水岭,其后虽然还有一些理想主义英雄主义浪漫主义,但是都被现实主义的经济大潮拍在了沙滩上,都逐渐式微消解灰飞烟灭,即使有理想等也是被经济化利益化了,所以文学青年也只能存在于1980年前的人,因为到时代末期时十岁以上有所记忆,此后的人都没有这个社会氛围或者认知,哪里还能有梦。文学青年和文艺青年还是有所不同的,虽然文艺青年涵盖的范围更广,文艺包含了文学和艺术,但是文学青年还是不愿意被看做文艺青年的。文艺青年给人的印象是这样的,蓬松的长头发,花(格子)衬衫,喇叭裤,尖头皮鞋,手上拎着收录机放着高音喇叭,随着音乐节奏走路一摇三晃的,这是1980年代城市街头经常见到的文艺青年,甚至在一些乡村小镇的街头都能见到,不过收录机好像没有,可能因为经济条件差一些吧。文学青年就内敛得多了,一般还认为或者自认为是知识青年,并不喜欢文艺青年的那种风格,甚至是看不惯看不起。文学青年一般都有笔名,文艺青年可能就没有,如果有那也只能算是外号,文学青年的笔名很多是沾着喜欢的作家的名气或者突出某种兴趣爱好或者性格特征,为赋新诗强说愁。有笔名的文学青年可能就有交笔友的机会,那时候有几本很流行的刊物,譬如《恋爱婚姻家庭》譬如《知音》,在每页的页脚除掉征婚的小广告,还有一项重要的广告就是征笔友,稍严肃一些的刊物印象中好像没有这些广告,譬如《读者文摘》(后来和美国的同名刊物发生版权纠纷改名了《读者》)譬如《青年文摘》(这个不确定有没有页脚广告,《读者文摘》确定是没有的,虽然近些年也被一些民左批判,其实这些民左有些就是带节奏,所以对于曾经的主流为社会指引过方向的都要批判,可能也是借着反威权吧,因此而消解了一些现象),那时候的征笔友大约也和现在的微信摇一摇差不多吧,五花八门泥沙俱下的。</p> <p class="ql-block"> 五</p><p class="ql-block">“他趴在炕沿上,翻了几页课本,心中感到厌烦。”</p><p class="ql-block">“大街上没有人,一条狗夹着尾巴,匆匆地跑过。”</p><p class="ql-block">“那只失去猎物的麻雀,筋疲力尽地落在张二昆家的门楼上,半天才发出了一声叫,仿佛老人叹气。”</p><p class="ql-block">“张二昆冷笑一声:‘什么知了飞了,回家写作业去。’”</p><p class="ql-block">“这时,小奥发现那只麻雀大概是死了,因为它蹲在瓦楞上一动不动。”</p><p class="ql-block">“两个男人一高一矮,高的年轻,矮的年老。”</p><p class="ql-block">“他们的面目模糊不清,但口中不时龇出的白牙齿,让小奥感到他们是在按捺不住地窃笑。”</p><p class="ql-block">“这一网连小奥也觉得精彩,嘴巴里发出赞叹之声。老头子更是欣赏,眼睛里放射出光彩。”</p><p class="ql-block">“小奥点点头,没有搭腔。”</p><p class="ql-block">“小奥看着那两裤子鱼和那只大鳖,依然没有吭气。”</p><p class="ql-block">“雨不大不小的下着,鱼在湾里翻着花儿,发出豁朗豁朗的声音,湾里散发着腥臭的气味。”</p><p class="ql-block">“小奥看到鳖头上那两只晶亮的绿豆眼儿放射着仇恨的光芒,忽然感到身上发冷,很多从爷爷和奶奶嘴里听过的鳖精故事涌上心头。”</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看到这些描写很有让我头皮发麻脊背发冷的感觉,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仔细想想好像在读鲁迅先生的《药》《祥林嫂》《干将莫邪》等等小说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很冷峻,又有一些魔幻感。魔幻现实主义的大师是马尔克斯,其《百年孤独》跨越一百多年,穿插跳跃,虚虚实实,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但是其实鲁迅先生也是魔幻现实主义大师,是中国魔幻现实主义创作的开创者,其历史小说就很魔幻很映照现实。</p> <p class="ql-block"> 六</p><p class="ql-block">“那些知道自己坏的坏人的心里还存在着良知,所以还知道自己的坏,而那些不知道自己坏的坏人,心里只有自以为是,他永远都以为自己是正确的,他永远都认为别人欠他的,他永远都在恨别人、骂别人。”</p><p class="ql-block">这是多深刻的领悟!如果遇到这种人那是你运气不好,假若与这种人有交集那是你的不幸,如果和这种人有关系那将是你的一生的梦魇,甚至在远离这种人之后你还有可能因为某些原因产生应激反应。</p><p class="ql-block">这种人时时刻刻都觉得他周围的人都在害他欺负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错误,也从来不知道换个角度看问题。因为其三观不同于常人,所以表现或者表达出来的意思从来都是消极的,而且往往还以自己是受害者的角色,有时候也很能蒙蔽他人。哎,不会写虚拟的东西,不堪啊!罢了。</p> <p class="ql-block"> 七</p><p class="ql-block">莫言。不要说话!写吧。</p><p class="ql-block">这个小册子是由十多篇作品构成,这些作品写成(或定稿)于2011年到2020年之间,都是以第一人称的角度叙事,所以作为莫言老师同时代(1950-1980年代)的人看了往往觉得是纪实的回忆文章,大部分也如莫言老师以前的多数作品一样,描写了在那些苦难岁月下中国人民的悲惨生活,揭露了人性的扭曲和阴暗、社会的不公和无奈。譬如最后一篇,我们不说新时代是否有狼吃人,但是主人翁顾正红该是生活在一种多么矛盾和无奈、屈辱和悲愤的现实之中啊(当然现在的人应该没有那种感受和体会了,偷情出轨已经成了一些人炫耀的资本。当然顾不一样,时代也不一样)!我觉得莫言老师写这些作品,有一些坚守、实证和澄清的意思。因为获得了诺贝尔奖,在狭隘民族主义思维膨胀的一些人中,莫言老师就被这些人批评质疑,甚至被抹黑,但是这样的民族主义者才是真的可悲哀的,因为他们缺乏自信,缺乏正视自己的能力。</p><p class="ql-block">我看过莫言老师的多部作品,是支持莫言老师的,而且从莫言老师的面相看,四方大耳也是一个忠厚长者。莫言老师揭露阴暗面的目的主要就是为了后来者避开这些陷阱,虽然人生和社会的阴暗不会完全消失,但是有了前车之鉴总要尽量避免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看到井盖被偷,在井口边竖一块牌子提醒一下路过者总没有错,更不应该成为被指责者吧。</p> <p class="ql-block">我是不是太肤浅了啊!不熟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