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郊奇谈：书法遗魂之谜——真是活见鬼

韩健

　　时光的沙漏缓缓流淌，转眼间，生活中的奇闻轶事如散落在沙滩上的贝壳，总有些带着神秘色彩的故事，令人在不经意间拾起，便陷入深深的思索与困惑之中。前些日子，听闻一则消息，在书友圈里激起不小的波澜——彭日升被接纳为中国书法协会会员。但凡知晓他书法功底的人，听闻此讯皆面露惊愕之色，私下里议论纷纷，质疑之声不绝于耳。

老彭以中医为业，平日里笃信佛教，常沉浸于颂经修行之中。2007年9月底，他从北京来到燕郊。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公园写地书时，经人介绍得知了我的存在，自此，我们二人相识，开启了一段充满离奇色彩的交往。而提及老彭，有一件事始终像一团迷雾，萦绕在我的心头，至今仍令我困惑不已，那便是关于他与已故书法家王承颜“相遇”的奇异事件。

2007年10月下旬，在燕郊公园，福建人林国珍神色诡异地向我讲述了一件怪事。他说老彭曾对他绘声绘色地描述，几天前的一个深夜两点多，老彭在公园写地书时，竟见到了王承颜。听闻此言，我心中顿生疑惑。要知道，王承颜已然离世数月，怎么可能再度现身？这听起来简直荒诞不经，我本能地认为这不过是毫无根据的传言，不足为信。此后的一周多时间里，我在公园再也没见到老彭的身影，心中虽有些好奇，但也未过多在意。

直到2007年11月6日，老彭终于再次出现在公园。出于对那则离奇传闻的好奇，更为了探寻真相，我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去，详细询问起当时的具体情节。老彭神情认真，开始向我娓娓道来：那天晚上，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摊开纸张，在家中练习书法。写了一会儿，他突然想到此时的公园空无一人，正是练习地书的好时机，于是骑上摩托车，直奔公园而去。到达公园时，管理人员见他深夜前来，颇为诧异，询问他这么晚到公园所为何事。老彭如实相告，称自己是来写地书的。彼时的公园，万籁俱寂，低灯杆上的灯光早已熄灭，唯有公园中间那根高高的灯杆，散发着明亮而刺眼的光芒，照亮了一方天地。老彭就在人工湖北边的红地砖上开始书写，他选择书写辛弃疾的《永遇乐·千古江山》，“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刚写下三行，他不经意间抬头向西边望去，赫然发现那里竟也有一个人影。好奇心驱使下，他放下地书笔，走了过去。走近一看，那人正专注地在地上写字。老彭开口询问对方写的是什么，那人回答说是毛主席的《沁园春·长沙》，“独立寒秋，湘江北去……”随后，那人还写下一个巨大的“佛”字，足足有三个大方砖见方，约两米大小，气势恢宏。老彭忍不住赞叹道：“你写得这么好，白天怎么没见过你？”对方平静地回应：“白天人太多。”老彭又问：“你的字写得如此出色，为何从未听闻，不知您尊姓大名？”那人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在地上缓缓写下“王承颜”三个字。

老彭回忆道，自己在写地书的过程中，结识了宋之杰、张盈、韩健、申夫起、房有金等几位书法爱好者，他们的字各有千秋。他便将此事告知对方，那人听后说道：“宋之杰我知道，张盈爱写正楷，还教一帮人写字；韩健偏爱临摹《兰亭序》；申夫起虽然书法欠佳，但擅长画画；房有金颇具才气。你代我向他们好！”这番对众人的了解，让老彭惊讶不已。随后，老彭在地上写下隶书，请对方指点。那人仔细端详后评价道：“你这字虽无固定书体，但有自己的特点，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气韵。不过，你这隶书的平捺伸展得过长，收笔时应向上扬。”说着，还亲自在地上示范正确的写法。老彭一边回忆，一边在地上比划着自己原来的写法和对方所教的收笔技巧。两人围绕书法，兴致勃勃地交谈着，不知不觉间，时间已快到凌晨五点。老彭热情地邀请对方一起去吃早点，那人却婉道：“天快亮了，我得回去了。”话音刚落，便向西边走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完老彭的讲述，我心中满是疑惑，连忙问道：“在此之前，你是否知道王承颜这个人？”老彭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根本不知道，名字也是那天晚上才知晓的。”我又追问：“那他长什么样子？”老彭思索片刻，描述道：“个子较高，瘦瘦的，头发长长的，脸色发灰。”说着，还模仿起那人写地书时的姿态。我暗自思忖，老彭所描述的王承颜对其他书法爱好者的了解，以及他所描绘的王承颜的外貌、体态和书写习惯等特征，与我所熟知的王承颜竟高度吻合。倘若老彭事先并不知晓这些，那这一切就太过离奇了，简直像是活见鬼一般。

第二天，老彭在公园遇到了申夫起，想起那晚王承颜的嘱托，便对老申说：“有个姓王的叫王承颜，他代问你好！”申夫起听闻此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惊恐地连连摆手：“你再别提他啦！”老彭一头雾水，问道：“怎么，你们有矛盾吗？”申夫起声音颤抖地说：“王承颜早已过世了！”老彭听闻，如遭雷击，惊出一身冷汗。此后的一个多星期，他都不敢再去公园写字。后来我见到申夫起，他也向我证实了老彭代王承颜问好一事，这让我对这件事越发感到好奇与困惑。

我与王承颜相识于1983年，此后交往频繁，对他十分熟悉。他的单位就在我校路对面，闲暇时，我们常一起探讨书法。他自幼受家庭文化氛围的熏陶，对文学与书法情有独钟，在书法领域造诣颇深。其作品曾荣获“第三世界华人艺术大会”特别金奖，1992年还公开出版了《王承颜竹笔书法》。在他离世前，也经常到公园写地书，尤其喜爱书写大于两米见方的空心字或气势磅礴的草书。

然而，这件怪事并未就此结束，更离奇的事情还在后头。在我询问老彭后的第四天，我又在公园遇见了林国珍。他一脸神秘地告诉我，老彭竟然再次见到了王承颜！而且，王承颜还给老彭写了张纸条，甚至说还要送他一支大毛笔。11月14日，书友龚秀山交给我一张纸条，说道：“老彭让转交给你看一看。”我接过纸条，定睛一看，不禁大为惊讶。那是一首用钢笔书写的短诗，字迹工整熟练，流畅自如，遒劲俊美，有較深功底。从字体结构、运笔风格到诗歌韵味，都与王承颜的风格极为相似。可这张纸条究竟是如何落入老彭之手的？之前老彭所讲述的经历虚无缥缈，真实性存疑，如今又出现了这样一件实物，着实令人匪夷所思。这首题为《童忆——奶奶和纺车》的小诗，写在15×13公分的白薄纸上，左侧竖写标题，中间横写着：“烟熏的壁 收敛了长长的叹息 灯油耗尽了 焦枯的灯捻儿 化作朦朦晨曦 纺车旁，奶奶 合衣躺着了 长长的纺线 却还攥在她手里”，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往昔的怀念与深情，令人动容。

11月20日清晨，我在公园再次见到老彭，迫不及待地询问他再次见到王承颜的详细经过。老彭回忆道：“在鬼节的前一天晚上3点多，我和郑亮一起来公园写字。小郑站在桥北的西边，我突然看到东边湖边柳树旁站着一个人。走近一看，竟然是王承颜！我又惊又喜，连忙转身向小郑招手，让他过来，可他说什么也不过来。我对王承颜说：‘我挺想你的，你给我留个纪念吧，要不你给我写个东西。’当时周围没有纸笔，王承颜不太情愿地从上衣口袋掏出一支笔，拿出一张白纸，在小本上写了一首诗递给我，我赶紧装入口袋。他还说：‘我要外出一段时间，下次来送给你一支大毛笔，记住，不要沾水在地上写，要不就糟蹋了。’（王承颜生前确实有一支大毛笔，经常在公园空手比划着书写）说完，他便径直朝着西南方向走去，没有沿着道路，而是直接从湖面上穿过，渐渐消失不见。”我追问：“他穿的什么衣服？”老彭回答：“一件灰不拉几的风衣。”这与王承颜生前的穿着习惯也十分相符。

为了进一步了解情况，11月25日晚上，我在公园遇到了郑亮，向他询问那天晚上的事情。郑亮告诉我，他在“汇福”工作，家住在小张庄，平日里跟着老彭学习书法。那天晚上，他和老彭喝了酒，老彭便住在他家。凌晨三点多，老彭将他叫醒，拉着他一起去公园写字。到了公园，过了桥，郑亮站在西边，老彭则去东边打水。当时雾气弥漫，能见度很低，郑亮远远地只看到老彭一个人在那边指手画脚，他以为老彭在念佛经（老彭信佛，能背诵很多经文），心里害怕，没敢走过去，自己一个人就回去了。

我对王承颜的书法风格极为熟悉，拿着那张写有诗的小纸片，反复端详、仔细琢磨，内心越来越确信这就是王承颜的笔迹。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我找到了与王承颜同单位的程瑞兰女士。她曾跟王承颜学习书法长达一年，我向她讲述了这件离奇的事情，并让她查看那张纸片。起初，她不敢确定，说自己那里有王承颜写的便函。几天后，她将便函交给我，我们将二者进行对照，她也不禁连连惊叹：“很像！很像！”

尽管我多方调查，多次在公园向老彭询问此事，他每次都能指着现场，生动详细地描述当时的情景，并且信誓旦旦地表示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他从未见过、也不认识王承颜，毕竟他来燕郊时，王承颜已经去世好几个月了。但即便如此，我内心深处依然难以相信这一切，始终怀疑这是老彭精心编造的故事。可如果真是编造，他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就算是幻觉或者所谓的心灵现象，那又如何解释那张写有字的小纸片呢？这一切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仿佛是一个解不开的谜团。

此后的日子里，每当我在凛冽的寒风中，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在寂静无声的孤灯下，在老彭经历那些离奇事件的地方，独自一人书写地书时，脑海中总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件事。我常常暗自思索，为何如此奇异的事情没有发生在我身上？而对于这件事，直至今日，我依然难以相信，它就像一个神秘的符号，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记忆中，时不时地引发我的思考与探寻，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韩健 2007年12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