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水千山粽是情

一缕阳光

文/一缕阳光

端午近了，超市、街角便排出几个卖粽子的摊子来。那粽子用青绿的粽叶裹着，以五色丝线缠绕，排得整整齐齐，阵阵粽叶清香直钻鼻孔。我每每路过，便不由得驻足，看那一串串，绿盈盈小巧粽子，竟使我想起母亲来。

"粽包分两髻，艾束著危冠。"陆放翁写端午的诗句，分明是极热闹的。然而我的记忆里，端午却总是与母亲的辛劳相连。彼时家境清寒，母亲却执意要亲手包粽子。她总说市上卖的粽子，哪有自家包的实在。其实我知道，一惯节俭持家的她不过是为了省下那几个钱罢了。

　　记得幼时，母亲在端午前三日便忙起来。先是采粽叶，须得清晨露水未干时上山，采那又宽又绿的。母亲天不亮就出门，回来时裤脚总沾满露水泥浆，发间夹些草屑，手里却捧着一叠青翠的粽叶，像是捧着一汪碧水。她将粽叶浸在木盆里，用石板压着，说是怕它们卷边。还会像会魔法一样，用小粽叶给我三兄妹折了几只小蓬舟，放在水盆水面上浮着，边逗边教我们儿歌：

小小船，水上游，

摇呀摇，晃悠悠。

浪花轻轻亲船头，

鱼儿摆尾笑开口！……

　　包粽子其实备料最是繁琐。糯米要淘洗多遍，直到水清；红豆需提前浸泡，煮得烂熟；枣子要一颗颗挑选，坏的弃之；若是做肉粽，还得将五花肉切块，用酱料腌渍。母亲在厨房里转来转去，额上沁出汗珠，却不肯歇息。我有时蹲在门槛上看她忙碌，她便笑道："小馋猫，还早着呢。"声音里带着疲惫的温柔。

　　包粽子那日，母亲总起得极早。她先将粽叶一片片擦净，排在木桌上，那叶子还带着山野的清气。我常伏在桌边，看母亲的手指灵活地翻动——她先将两片粽叶叠成漏斗状，舀一勺米，放一颗枣或一块肉，再覆一层米，然后折叠粽叶，用备好的棕榈叶绳缦捆扎。这动作她重复了几十年，手指关节处已微微变形，却依然精准如初。包好的粽子棱角分明，像是一件件精致的工艺品。

　　"彩线轻缠红玉臂，小符斜挂绿云鬟。"东坡词里的端午何等旖旎。而我的母亲从不簪花佩符，她只顾在灶台前添柴加火。大铁锅里的水翻滚着，粽子沉在锅底，要煮上四五个时辰。母亲守在灶前，不时加水，火光映着她日渐憔悴的面容。汗从她额角滑下，她却不肯擦，生怕错过了火候。满屋蒸汽氤氲，粽香渐渐浓郁起来，那香气仿佛有了形状，在低矮的厨房里游荡。

待粽子煮好，母亲先挑几个模样周正的，让我送给邻舍。余下的挂在房梁下晾着，像一串绿色的铃铛。我总迫不及待要尝，母亲便笑着剥开一个，热气顿时裹着粽香扑面而来。糯米晶莹，红豆酥烂，枣子甜糯，都在粽叶的清香里融为一体。母亲看着我狼吞虎咽，自己却不动口，只说："慢慢吃，多着呢。"后来我方知，她总是最后一个吃粽子的人。

如今市上的粽子五花八门，有蛋黄粽、海鲜粽、甚至冰粽，用料讲究，包装精美。我买过许多种，却总觉得少了什么。母亲老了，经常力不从心，手指发僵了，可一到端午，她又忍不住想要亲手包粽子，我说现在到处都有卖的，可她说孙子说外面的粽子没奶奶包得好吃，记忆里那简陋厨房中的粽香总会浮现，比任何珍馐都要鲜明。

　　前日去看母亲，看见她又在结棕榈绳，我忽然明白，那浸透在粽子里的，从来不只是糯米和馅料，还有母亲说不出口的爱意。她将所有的温柔都包裹在青绿的粽叶中，以五色丝线捆扎，经大火熬煮，最终化作儿孙记忆里最深沉、难忘的味道。

　　"屈子冤魂终古在，楚乡遗俗至今留。"文人墨客咏端午，总不离屈原、龙舟。而在我心中，这个节日永远与母亲的身影重叠——她在晨光中采粽叶，在灯下包粽子，在灶前添柴火。那些辛劳的剪影，比任何传说都要动人。

　　粽香飘起时，我仿佛看见母亲年轻时的模样：她站在蒸汽缭绕的灶台前，回头对我微笑，身后是一串串碧绿的粽子，像悬挂着的、永不凋零的春天。

一年一端午，一岁一安康。愿你粽是快乐，粽是微笑，粽是喜悦，粽是好运，粽是成功，祝我们端午安康！

附儿歌：《小小舟儿歌》

小小船，水上游，

摇呀摇，晃悠悠。

浪花轻轻亲船头，

鱼儿摆尾笑开口！

桨儿划，风儿柔，

追呀追，白云走。

不怕浪，不怕风，

小小船儿向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