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记忆里的端午节总是从米香开始的。奶奶那只粗陶大瓦盆里,糯米粒儿在水里泡了十来天的澡,个个洗得白白胖胖的。我和弟弟总爱蹲在旁边,趁大人不注意就伸手搅两下,凉津津的米粒从指缝溜走,痒酥酥的。奶奶急得拍着弟弟的手:“我的小坏蛋呐,骰米可得轻着点儿!”</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包粽子是门手艺活。妈妈的手指像会变戏法,三片粽叶一叠,舀勺米,塞颗蜜枣,再盖层米,马莲草一绕一勒,就变出个胖嘟嘟的三角粽。我学着妈妈的样子包粽子,可不是包成了多边形,就是变成了“豁牙子”。弟弟最爱蹲在灶台边看煮粽子,大铁锅“咕嘟嘟”冒着泡,水蒸汽把粽叶香溢到窗外。弟弟馋得直流口水,隔会儿就问:“妈妈,能捞一个不?”</p> <p class="ql-block"> 端午前一天最有意思。静姐、妍姐和侯威姐放学后总会带着我,去部队附近的壕沟边采芨芨草。那草开着小小的红花,有单瓣的,也有双瓣的,水灵灵的,像一个个可爱的小胖藕。回来后,静姐从家里拿来白矾,她们给我包红指甲,把捣碎的芨芨草糊在指甲上,缠得我十根手指像小萝卜。夜里翻个身都要翘着手指,生怕蹭掉了颜色。</p> <p class="ql-block"> 端午这天最有仪式感。天还没亮,我就发现手脚上已经缠好了五彩线——那是妈妈趁我和弟弟熟睡时悄悄系上的。妈妈说,要等打雷时才能解开,这样一年都不会被虫子咬。我和小红、爱萍、李清、小珠、小好、玉香、玉粉等一帮小伙伴们摸黑往北大岭跑,去采带着晨露的艾蒿。山间的露水打湿了裤脚,凉丝丝的。老人们说,这天的艾蒿最有灵性,插在门上既养眼,还能驱邪避瘟。记得有一年妈妈身上起了荨麻疹,就是用端午采的艾蒿煮水洗好的。</p> <p class="ql-block"> 最热闹的要数在学校“顶鸡蛋”了。那时鸡蛋金贵,平时难得吃上一个。妈妈攒了许久的鸡蛋,总是留给我和弟弟吃。但端午节这天不同,每人能分到两个红皮鸡蛋。我和弟弟先在家里“比量”,用鸡蛋尖对尖地顶,赢了的那个就成了“宝头子”,我把它揣在裤兜里带到学校去炫耀。这时,全班同学都会参与这场“鸡蛋大战”,有聪明的发现用尖头顶圆头更容易赢,于是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咔嚓”声中,总会夹杂着一声声地欢呼与叹息。赢了的那个,就像得胜的将军一样昂首挺胸。上课铃响时,满教室都飘着鸡蛋香,我们的班主任刘桂坤老师也会笑呵呵着问:“今天谁是咱班的常胜将军啊?”这时准保有个调皮男生“腾”地站起来,脸蛋红扑扑的,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星星。</p> <p class="ql-block"> 如今的端午节,各大商场超市里堆满了各种口味的礼盒粽子,景区里锣鼓喧天的赛龙舟,早市上挂满了精致的香囊和布偶。可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或许,真正珍贵的不是节日本身,而是那些与亲人相伴、与朋友同乐的朴素时光。那些采艾蒿的清晨,包红指甲的期待,顶鸡蛋的欢笑,还有妈妈深夜为我们系上的五彩线,都成了记忆中最温暖的底色。</p> <p class="ql-block"> 岁月如梭,儿时的端午节已经远去,但那些简单而纯粹的快乐,却永远留在了我心底最柔软的角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写于2025年5月27日深夜</p><p class="ql-block">(注:美篇图片来源于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