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遇

文粉梅纾

怜子如何不丈夫？

住校的犬子周三放学要回宫一趟，

他约了周四一大早的门牙装修。

老父亲我之父爱噗噗的爆浆，

欲放学后，假惺惺、真心心地弯道到张江，接他一下下。

“贼不走空”，从闵行出发，

点开了高德，顺道捎个乘客，赚点新能源的电费。

小姑娘是个学生，读大二。

千禧一代既不忸怩，也不夸张，三句两句，开聊了。

从她曾经的大学语文代课老师，一位张姓未名作家聊起，

聊到她喜欢的苏童、余华、莫言，碰巧我都认识；

聊叶圣陶、叶至诚、叶兆言、叶子一门四代俱作家，巧了我识得后两代。

原来今天顺风车顺了个同道：小才女。

她说唐诗三百首的注释版，说复旦的骆玉明，说千年老二村上春树、残雪；

也说诺贝尔文学奖，茅盾文学奖；

更说沈从文、韩江、高行健。

小姑娘人小鬼大，懂的多又能侃。

老的少的一路喧哗未完，儿子的学校就到了。

远远的，觑见道旁香樟树下

临风一枝帅气青年。

定睛观瞧，那不是我儿，还是谁人呢？！

儿子是自己的好，真理呀。

何况老梅我，还是个舔犊子的小老汉。

儿子拉开车门的瞬间，

车门内外同时捡到皮夹子似地，惊呼了起来。

原来，他、她是旧同学。

同学相见分外眼红。

两个青年不期而遇，用惊叹表达，用表情述说。

激动是有点：

不是激动遇见，是激动哪里有这么巧的遇见；

不是激动有这么巧的遇见，是激动老车夫是旧同学的爹，居然。

还有，当年他们毕业典礼时，老（车）夫我，作为家长代表，

还曾厚着老脸，上台发言。

此刻我摸摸老脸，那真是高光时刻呀。

小姑娘戴姓，读大学之前，

同学老师皆戏谑呼为：“戴老板”。

戴老板么：

一是蒋老头子手下的那位人屠戴雨农；

二是戴同学搞实业的老板爹。

大老板小老板，父女皆老板；

此老板彼老版，彼此都老板。

“戴老板”被绰号，都不生气，

零五后的玩商也可以，不惧怕几个玩笑。

顺风都顺到了同学的爹，然后又顺道与男同学遇见，

我调侃戴同学说，侬这是“戴遇”（黛玉）呀。

王徽之，书圣王羲之的第五子，

传世有《承嫂病不减帖》《新月帖》，

大雪夜里，兴来夜船访戴逵。

雪晨，抵达却不叩门，立马回还，

任性、任诞亦放浪，

转眼就风雅了一千多年。

人世间太多离合悲欢，

我儿初夏遇戴，

一桩小事体，想来有点好玩。

少年人讨论着：

王维李白当年是否有交集；

感叹起：

大唐一代商人地位的低微；

赞扬十大元帅的当年：少年青年，

车已恍过迪士尼，目的地是惠南。

近处，车路宽阔；

远处，青年人的岁月亦宽阔。

两个小年轻说起旧人旧事，

说起懵懂的岁月，虽仅仅两年，在我听来已恍若隔世。

他们亦说起毕业后的想法、前程，

未来似乎已蹒跚起步。

一切都已走远，一切即将眼前。

戴大小姐情商有道旁绿树那么高，

一上车叫我老师，

成了“戴遇”后，立马改口：叔叔。

渡水复渡水，拉话复拉话，

车子在黄昏里弯了两弯后，

有两幢小楼静默在落日余晖中，

倏然已是戴姑娘家。

魔都也大，遇与不遇，见与不见，

真的比书还巧。

有多少同学少年，一别就是一生，

烟雾样，消失在烟火尘俗中。

一生，再也不会想起，不会遇见。

余之校友——杨绛老太太说:

生活，一半烟火，一半清欢。

（图片盗于度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