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宁石壁45号楼住客

陈严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是因相对于军营,官兵好比逝水,每年老兵走了新兵又来,春水绿,秋水碧,流水有情,人生无意,数年就是一次彻底地更换。其实军营对于部队的家属,又何尝不是如此,家属随着军人工作的变动也辗转于各地的军营,皆为漂泊的家庭、匆匆的过客。特别是空军,哪一家没有最少几次,多则十几次的变动呢?</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1962年6月左右,汕头指挥所在广东兴宁县龙田公社石璧村的营地基本完工,司、政、后等机关及其所属部队才从兴宁机场(基地)驻地搬了过去,我们部队子弟学校也随迁到了石壁。</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汕指在石璧村的驻地范围很大,大致上分为司、政两大区域。司令部位置在外,政治部位置靠里,两者相距可能有一两公里远——这个距离源自于我小时候的感觉,离开兴宁后,我再没回去踏勘过。</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经过左手边的政治部大楼,沿坡路上行二、三十米,路的左手边上去几节阶梯,有一小楼(彭由住此),路的右手边下几节阶梯过小桥,有一工程部、后勤部领导住的小楼(以下称之为工后楼)。经过这左右两栋遥相对应、已记不清楼号的家属小楼,再前面就是45号楼。这三栋小楼的水平基础高低不一,位置上刚好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而一条小溪的穿过,使得三栋小楼分别据于小溪的左右两岸。</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18px;">兴宁石壁45号楼</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45号楼位于政治部区域的最里面,再往里走,只剩通向石壁水库的一条小路,尽头是汕指在水库边建的一个小农场,养着奶牛。</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45号楼背山而建,山后就是石壁水库。从这个山的山顶望向水库,坡度明显的比楼背这面险峻,陡峭如削令人望而生畏,站在数十米高的崖边,不但心惧脚下也虚,感觉一不小心就会跌进深渊之中。</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当时,45号楼的楼前楼后两座大山的植被还很稀疏,除了杂草,还有就是南方地区的山坡上普遍可见的捻子果灌木,另外寥寥长有不多的几棵不高的马尾松。因为两山间距不够建造45号楼房的宽度,所以开挖了一侧山体形成一个切坡,留出了足够的平地。切坡的山体上,挖有一条顺着房屋、宽深像战壕的排水沟,以防止雨水沙石直接冲刷屋体。楼前有一条土路,在路的下方,有一条小溪。冬季时,小溪水量很少,只是不为人知的静静流淌;春季一到,流水便欢跃起来,发出汩汩的声响。</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45号楼刚刚开始启用时没有自来水,各家各户都备有一个很高大的水缸,在楼下的小溪或到不远处的水井打水,然后倒入水缸放入明矾,待水澄清再用。这种状况持续近一年,直至45号楼对面的半山腰处修了一个水柜,各个住家才算用水正常。</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45号楼是一个两单元的二层小楼,每单元的楼上楼下共有四套房。为了方便讲述,我将45号楼从左到右临时编号成“下一”至“下四”,“上一”至“上四”共八套房,回忆一下直至1965年6月的住客流水:</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18px;">兴宁石壁45号楼示意图</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下一”</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下一”住着朱航连家,其父朱丹,江苏省涟水人。朱家有三个孩子:老大朱航连,高我一届;二女朱丽媛,低我一届;老三朱东升,低我二届。记得朱叔叔比较胖,每天晚饭后,就在房前的空地上支上一个躺椅,抱着红旗牌半导体收音机优哉游哉学唱戏剧。1962年6月,朱航连家随汕指搬迁住进“下一”,是45号楼的首批住户。大概是1964年初,朱叔叔调动广州离开了兴宁,全家随迁。之后,朱航连的一个姨(?)在此继续居住几个月才搬离“下一”,直到1965年6月,“下一”没有新的住户。</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下二”</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下二”住着丁利国家,其父丁文明,河北人,其母石磊。丁家有四个孩子:老大丁利国,高我一届;老二丁丽玲,在兴宁时高我一届;老三丁丽萍,低我一届;老四丁丽君,1963年出生。丁利国家是1962年6月随汕指搬迁住进“下二”,是45号楼的首批住户。 1964年换到了路下的工后楼,直到1965年6月,“下二”没有新的住户。</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下三”</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下三”住着毕丽莎家,其父有连腮胡,名已记不得了。毕家有二个孩子:姐姐毕丽娜,高我一届或两届;妹妹毕丽莎,是我7106的同班同学。毕丽莎家于1962年6月随汕指搬迁住进“下三”,也是45号楼的首批住户。1963年搬离,去向不知。</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毕丽莎家走后,王岩家搬到“下三”,住了一段时间换到了楼上“上三”。之后,“下三”没有新的住户。</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下四”</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下四”住着李穗家,其父母我已没有印象。记忆中李家有三个孩子:老大李湘光,高我二届;老二李穗,是我7106的同班同学;好像还有一个小弟弟,但我不知道名字。记忆中,李湘光的脸瘦长,白白的。而李穗长的与姐姐相差蛮远,脸圆且不如姐姐白。李穗家是1962年6月随汕指搬迁住进“下四”,是45号楼的首批住户。李穗家在1963年随李叔叔调动广州离开了兴宁。</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李穗家搬走之后,张光群家搬进“下四”,张光群的父母名字我原先都还记得,现在都已忘记。张家四个男孩:老大张光群,低我二届;老二、老三好像是双胞胎,名字也忘了;小四名字不知道。张光群家在“下四”一直住到1965年6月,才随留守家属一起离开兴宁到了南宁。不久后,其父调任遂溪空26师,其母独自带着四个男孩,考虑到上下班,就从空七军军部搬去了工作单位南宁麻纺厂。后来,他们家随空26师去了上海。</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上一”</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上一”住着焦克非家,其父焦伟,东北人,母亲赵凤英。焦家有三个孩子:老大焦克非,低我三届;二女焦克影,低我四届;老三焦克芯,1963年出生。焦叔叔仙风道骨的很瘦,赵阿姨是7106的老师,间歇着教过我们班的语文。焦克非家是1962年6月随汕指搬迁住进“上一”,是45号楼的首批住户。1965年6月,焦克非家离开兴宁到了南宁空七军。</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上二”</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家住在“上二”,父亲陈登和,母亲陈淑源。家有三个男孩:我是老大陈小军(到南宁后改名陈严);大弟陈小平(到南宁后改名陈征),低我二届;小弟陈悦,1963年出生。我们家也是1962年6月随汕指搬迁住进“上二”,也是45号楼的首批住户。我家住在“上二”直至1965年6月,而后离开兴宁到了南宁空七军。</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上三”</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上三”住着王莉莉家,其父王夫英,其母王懿(?)。王家有两个孩子:大女王莉莉,低我二届;二男王小军,低我三届。王阿姨多才多艺,会弹钢琴,家里有全汕指(空七军)唯一的一架钢琴。因为此,王莉莉也学会钢琴。王莉莉家是1962年6月随汕指搬迁住进“上三”,是45号楼的首批住户。 1963年换到了路下的工后楼。</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王莉莉家搬走后,王岩家由“下三”搬进“上三”,王岩是一个比我小的女孩。我只记得王岩的父亲母亲那时候的样貌,但名字也忘了。王岩父亲及其一家在1965年6月之前调去南宁,但不在空七军军部。我们到南宁后只是听说过他们家一些零星的情况,并且见过王叔叔,但没有再见王岩。</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上四”</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上四”住着兴指检察院的检察长,是45号楼的首批住户。检察长脸上长有麻子,江苏省涟水人。姓名我一直不知道,大人称呼其检察长,我们就随着叫检察长叔叔。检察长是单身一人来到兴宁,未带家属。一年左右就离开了兴宁,调去广州了。</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检察长搬走后,丁小影家搬进“上四”,丁小影的父亲丁惠,母亲刘凡。俩是“小车未倒何须扶,斗狠形销乐自殊”,缘分可谓“不是一家, 不进一门”,对此,同在县人民银行工作的7106部队家属的苏秋阿姨、房克珍阿姨和我妈妈是感遭颇深。丁小影出生于1963年之前,大概是1962年。有段时间,丁小影总是步履蹒跚的喜欢粘着我,我也愿意带她玩。丁惠1964年从兴宁调去广州,一家也随迁离去。丁家从“上四”搬走后,直到1965年6月,“上四”没有新的住户。</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18px;">兴宁石壁45号楼</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汕指在石璧村的驻地虽不像其他部队大院与外界封闭隔离,但也相对独立。由于45号楼处于7106部队石壁驻地的最边缘,其与周边两栋小楼形成的区域,俨然是一个小小的天地。平时略感幽静,因为家属都在兴宁县城上班,孩子都在学校或幼儿园寄宿,一个星期最多只能回来一天。但一到孩子们放假回家,这片地域就明显的热闹鼎沸起来。</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门前的小溪及下游成为45号楼男孩玩耍频率最高的区域,特别是夏季。记忆犹深的是:大家抓小鱼、小虾、蝌蚪、蜻蜓时的快乐,结伴沿溪流向上溯源时的亢奋,发现娃娃鱼却被其逃脱时的沮丧……。再后来,小伙伴们在小溪中玩着、玩着就脱光衣服下了水,先在水潭里扑腾,后练会了狗刨,45号楼的好几个男孩就是如此的学会了游泳。渐渐的我们的胆子越来越大,游泳的地点也转向了石壁水库。而我生涯里在水中救起的第一个人,就是家住“下四”的是张光群。</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只不过,因为大人对我们人身安全的担心,每次游泳回来只要被大人发现,就少不了一顿皮肉教训。通常,“下一”被打的是朱东生,“下四”被打的是张光群,“上二”被打的总是我。</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记不清什么原因,我又因为调皮,屁股被家里打的青紫,需要连续到卫生队打青霉素。由于我们家到卫生队很远,朱航连连续一个星期背着我往返卫生队打针。这事如此清晰的历历在目,让我感觉到男孩之间友谊的纯洁且真挚,经历风雨和困难更可以加深友情。</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楼后的切坡上像战壕的排水沟,成为45号楼孩子们玩打仗游戏的绝佳地点。大家用纸袋包上细沙当弹药,用拇指插入纸袋,然后扔出,碰到身上时沙子散开,效果夸张,危害却小。一次,“下二”的丁利国将大家分为防守、进攻两拨进行游戏。作为切坡上的防守方,很快弹药(沙纸袋)就没了,我们慌乱中抓起地上的松果、土坷拉就扔了下去。结果,坡下丁丽萍的头被石块碰破流了血。虽然,丁利国认定是张光群所为,但我心里却很忐忑怀疑会不会是自己……</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1963年的暑假,部队农场运来一车花生饼当作奶牛的饲料,停在45号楼的房头,准备卸车后再装上马车转运至农场。见状,我们前去帮忙,记不清是谁发现花生饼咬起来尽管很硬,但吃起来却很香。于是,孩子们就偷偷藏了一个到“下一”朱航连家的楼梯下,准备以后享用。待我们想起时,已过去数月,而这块花生饼早已发霉了。</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18px;">花生饼藏在这个楼梯下面</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家住“下三”的毕丽莎文静温和,说话像春蚕啃桑叶般的轻细,是我的同班同学。1963年,在毕丽莎的姐姐离开兴宁后,就感觉毕丽莎变得有些郁郁不乐。那是一个蝉鸣聒噪的白天,我到楼下玩耍,见毕丽莎一个人在家正手足无措,问过才知她家的电灯不亮了。于是,我跑了很远找来部队电工。电工叔叔搭起不甚结实的凳子站在上面,我则在一旁紧紧地扶着叔叔的腿。结果在修理期间,电通过叔叔的腿传到我手上,再传向地面形成回路,瞬间的酥麻让我浑身颤抖。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被电,所以记忆深刻。又一次,我与弟弟小平去毕丽莎家玩,见她家里挂了不少红条状的东西,问后才知是香肠。悬挂的香肠对物资匮乏时期的孩童而言,犹如橱窗里的奢侈品,小平莽撞的抢过一根就咬,当油腥混着生肉的气息在口中炸开时,小平又慌忙吐了出来。我一面斥责弟弟,一面心虚地望着毕丽莎,生怕她不悦而责怪,却发现毕丽莎丝毫没有生气,只是羞涩地捂着嘴,而细碎的笑声从指缝间流了出来……</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下一”的朱航连爱看书,家里也经常有大部头的国内外小说。在朱航连的带动下,我才二、三年级,就阅读了像《地心游记》、《八十天环球旅行》等小说。先是借助字典囫囵吞枣似的翻看,慢慢地阅读起来越来越顺利,直至后来我养成了读书、买书的习惯。因为没有足够的箱子无法打包,离开石壁时,我收藏的书籍全部留在了45号楼。记忆深刻的有本《中国民间动物寓言故事》,书中的寓言故事内容新奇、睿智,且这书中的故事在其他类似书中绝无出现,是我离开兴宁后一直再想重新拥有的书。但后来找遍各地的新华书店都没发现再版,又找了多个图书馆都没发现收藏,很是遗憾。</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1965年7月,当时留守石壁45号楼的所有住客如疾风迅雷般的在同一天早上离开了兴宁,而很多人再没机会回去过,如同逝水一样一去不返。</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后来, 45号楼又住进来了先是兴宁指挥所,后是空12军的部队家属。45号楼也略微进行了一些改造:楼上的房顶进行了延伸,遮盖住了整个阳台。</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再后来,45号楼由部队家属楼变成部队干部战士的营房。</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再再后来,所有的住客全部离去,失去了人气的45号楼最终变的破败不堪。</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年华似水,匆匆一瞥,多少岁月轻描淡写的成为过去,再也无法追寻,可能会让不少人感到惋惜。但对45号楼的住客来说,兴宁石壁留给我们的是欢笑、是美好、是成长、是青春年少永难忘却的记忆。</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20px;">写于2025年5月26日</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20px;">制作于2025年5月28日</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