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难忘的空乘体验

散沫无澜

谨以此篇，致敬春秋航空5月24日8889航班的机长及全体机组成员。　　

5月24日飞日本四国岛小城高松，一次再寻常不过的短途航行，最后却成为我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空乘体验，

一早我俩和小弟夫妇打的到达浦东国际机场的T2楼，值机，安检，出境查验，登机，一切都似乎顺利的如同行云流水。

因为腰椎动过手术，起飞后经协商我获准独自换到最后一排的空位就座。

飞行一个多小时后，机上广播通知，飞机开始下降，将于北京时间10：50分提前到达高松机场，请各位系好安全带。众人闻言皆无不窃窃自喜。

然而，当飞机抵达高松机场上空时，却迟迟没有继续下行，一直在机场周围绕行，刚开始乘客尚未反应过来，时间一长，细心的旅客开始悄悄嘀咕。到11：10分时，广播通知说，因地面气象原因，飞机无法着落，将飞往大坂机场暂停。

有年轻人拿着手机以高松机场正常实时进出的航班信息为据，向机组人员提出质疑，要求给个说法，引起大家众说纷纭的猜测。机舱内顿时嘈杂了起来。

这时机身开始晃动，因为在最后一排的机尾，所以我的感受极为深刻，此时的飞机就象暴风雨中的船只在大海上起伏，时而被推上浪尖，时而又被抛下低谷，随之而来的还有左右晃动的颤抖。期间几次传来舱内构件不堪挤压的呻吟，和有人发出受惊后的呼叫声。

显然，此时乘客的神经开始绷紧，谁都感到了一种心神不宁的压力。

我也如此，毕竞几十次的空乘出行，第一次遇到如此这般的忐忑不安，虽然一直表现的很镇定好象心里素质不错，但真要说自己若无其事的泰然处之，还不如说自己没得抉择的无可奈何。

飞机终于降落在大坂机场，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我们被告之需在机上耐心等待。

五个小时过去了，既没让我们下飞机，也没说还得等多少时间。舱内乘客的忿忿不平呼应着机外天空越下越大的雨。

终于等来了允许我们去候机楼休息的通知，空姐开始安排大家下舷梯登上接驳的客车，绕了半个候机楼后大巴终于停在了一处入口处。

门口倒是有机场地勒人员指引大伙上楼梯，然后，然后就没人前来引导，也没告之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集结。陆续到达的180位乘客，前后距离拉长有近百米，立即成了鸟兽散，象个无头苍蝇似的，融入了大坂机场免税购物区熙熙攘攘的人流，很快就淹没了同行人的踪影。

我们四人也同样不知是怎么回事，终于有位戴眼镜的同机男青年上前询问我们是不是由高松转场来的乘客，我即提议彼此加个微信以便有消息后可以相互告之，随后就象地下工作者完成接头似的又各自消失。

经过20号登机口的休息区，正好发现有几个空位置，我提议就在这里休息等候，潜意识里觉得这么乱哄哄的情况，最有效的通知手段一定是广播。

果不其然，个把小时后，我果然在广播中听到了期待已久的中文声音：XX航空公司，8889，浦东国际机场，高松机场，大坂机场1XX登机口。

再一次由大巴送回飞机旁，在雨中拿出护照和机票按受查验后踏上舷梯，所幸老天眷顾，此时雨并不大。

只是前后一个多小时的雨中往来，不知如了多少人的愿，至少，我右前座上拿着手机一直和家人用中文说话的妇女，提着小型拉杆箱下机时，向空姐声称自己拥有日本国籍要求在大坂出关，最后也还是未能如愿的提着箱子重归机舱。

如果有选择，我是宁可在座位上再打个盹什么的，也不愿下去这么折腾一番。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在第一时间听到登机通知，所以等乘客全部上齐，时间又过去了半个小时，然后又是一个小时的待飞等侯。

飞机终于又一次升空，我蜷缩在30A的座位上，舷窗外一片漆黑，机舱里飘着冷气与近200个生命体的混合味，让我感到些许暖意的是飞机滑动时，舱外手持荧光棒的大坂机场地勤人员，在雨中频频挥手告别的身影。

此刻谁都不会想到，这架有点晦气的银燕会又一次被恶劣天气所戏弄。

“各位旅客，飞机正在通过气流回旋区，请大家系好安全带。"乘务长的播报声再次牵动众人的心。忽然机身剧烈震颤，杯盏在托盘上轻轻颤抖，意味着第二次险情的来临，机舱灯光调暗的刹那，我似乎看见行李架缝隙渗出森白的寒气。

这次的颠簸不象是小打小闹，机身再次像被扔进大海的玩具，时而失重下坠时而又猛然抬升，舱内死一般寂静，只有前舱女孩的叫声像尖针刺破沉默。

当飞机恢复平稳，却依旧不见下降，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原本半小时的飞行距离，一个小时都过去了还在空中盘旋，众人的质疑声开始此起彼伏。有要求返回上海的，有要求赔偿损失的，有说要到民航局投诉的，有怀疑机长是实习的，有说XX航空公司在日本被不待见的，提及最多的无疑是为什么高松机场其它航班都正常升降，唯独让我们二度涉险。

平缓众人情诸的，是机组人员和蔼可亲的笑容，职业操守的到位，和风细雨的宽慰，是机轮摩擦地面的尖啸声，

当起落架亲吻跑道的刹那，180多个生命同时重新调整了呼吸的气息，零星的掌声像春雨落在湖面上，渐渐成为雨打芭蕉。

让我没想到的是，当我们还在空中徘徊的时候，便已听到网络上已有我们航班因避险迟迟无法降落的消息，在感叹信息时代的传媒神速时，也真心感谢所有关心我们的相识和不相识的亲人和朋友。

舷窗外，地勤车辆闪烁的灯光里，我想象着机长推开舱门的剪影，也许衣领已被汗水浸透成深蓝，也许摘下帽子的手还在微微颤动，但我相信，此刻他望向远方的目光一定是特别的自信和帅气。

步出机场已近子夜时分，前面有个小哥还在独自嘀咕，从早上8点到现在，都十六个小时了，这算什么回事！我宽慰道，只要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边上的几个女孩笑起来纷纷附合，对对对！只要活着，我们终将看到明天的太阳。

2025-5-26于高松典藏酒店